战死的道侣回来了(34)
至于她的道念是秉承见秋山而来的,为天地生民谋一个大好的未来。她本想着是道念说动镜知,让她成为志同道合者,未曾料到她对前者更为感兴趣。她并不关心天地间的道,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
“安顿好了,我跟她有过论道,但是在她的身上,我看到的是道门弟子的游世,而非是儒者的入世。”师长琴想了一会儿,又道,“在进入醉生梦死楼之前,她的过往是一片空白。不知来历,不知去处。”若只是个路人,师长琴不会关注,可要是作为殿下的辅臣,那就恨不得将祖辈的履历都一道挖出。
嬴梦槐面露讶色:“你怀疑她是道门的弟子?”
师长琴沉默了片刻,忽然间笑了起来:“其实出自哪里无关紧要。”她并没有继续说镜知,而是话锋一转,“有段时间尚未见恩师了,不知恩师的《文藏》编纂得如何了。”顿了顿,她又叹了一口气道,“若是《文藏》现世,恐怕恩师就没那样的清闲了。”
《文藏》入世意味着恩师一直想要创建的传道于天下的“大同学宫”有了最坚实的基础。可如今不管是世家还是宗门,道典都是血脉、师徒相传,学宫若是得以创立,就意味着打破这样的界限,撼动世家、宗门传承的基础,他们又如何会罢休?若是贩夫走卒、市井屠狗之辈皆入道途,那世家、宗门如何凌驾于众生之上?
嬴梦槐闻言面上多了一抹愁绪,她轻声道:“所以我们要快,要在老师千夫所指之前,登上那个位置,作为她最有力的后盾。”
大荒十二州就像是一张紧绷的大弓,在拉到了极致的时候发出了一阵阵令人心颤的哀鸣。等到箭上弦,它会指向何方?
-
残月如弓。
丹蘅在酒馆中饮酒,她的后头缀着一条碍事的小尾巴。
“师姐,你斩了三尊神,大秦就算明面上没有动作,暗地里也会朝着你下手,跟我回蓬莱吧。”曲红蓼苦口婆心地劝说。
“你以为他们还有机会出手吗?”丹蘅短促地笑了一声,“难道仙盟不准备借着这个机会从帝朝的身上咬下一口肉来?清州伯以及那三尊伪神鱼肉乡里,草菅人命,可是一个极好的彰显仙盟正义、彰显诸君仙风道骨的时刻呢!”
曲红蓼沉默不言。
丹蘅说得没有错,仙盟虎视眈眈,准备等一个绝佳的时机对帝朝出手。到时候帝朝自顾无暇,哪里来的空闲对丹蘅这个“罪魁祸首”下手?若是清州伯能在清州境内解决就罢了,可偏偏帝朝出了嬴梦槐这样一个大义凛然的异类。“官官相护”这个在四海皆可行的道理在嬴梦槐的身上行不通了,她不仅不做伪饰,反倒是利用清州的百姓给她一个斩应邱山的借口。神启帝或许会痛骂她,但不会真正对她如何。而她在民众之中,贤明与仁义的名声更进一步。
“师姐,我不明白。”曲红蓼困惑地开口,她注视着兀自饮酒的丹蘅,又道,“你生于蓬莱长于蓬莱,得道脉正传,为什么会对仙盟有这样大的恶意,每每提起都是讥讽与不屑。”
“你觉得什么样的人会背负那样多的业障?”丹蘅觑了曲红蓼一眼,放下了酒杯放声大笑,“我合该是十恶不赦之辈,要这天地翻覆。”
“我过去的生活的确很好,可它跟我恨这个世间有什么关系?到处都在争名夺利,争争争,可你看千年间有谁实现那愚蠢的遥不可及的登仙梦了吗?通天地的扶桑枯萎,沟通神祇的白玉圭黯淡,伪神在大荒肆虐,要我说,天上的那人人都尊重、畏惧的神君,恐怕早已经陨落了,要不然怎么会让地下的游魂那样僭越?天门已闭,天地将倾!”
“师姐!慎言!”曲红蓼厉声喝道,眼皮子狂跳,她没想到丹蘅是什么都敢说!
“你急什么?”相较于曲红蓼的面红耳赤,丹蘅是镇定而又从容的,她悠游自在地啜饮了一口杯中酒,慢条斯理道,“我辈修道人其实不过是三千年历史罢了。在典籍上记载,第一批有志之士等上扶桑求到了不死神药,之后人人效仿。可他们算不得修士,而是活得比较长的凡人而已,直到五方帝君之一的青帝传下了诸多道法,修仙界才算兴起。不过人们最感恩的不是青帝,而是赐予不死神药的帝君,他们渴望神界通过白玉圭赐下更多的宝药,愿意当一条条摇尾乞怜的狗!这一当就是千年!怎么现在主人死了,当狗的就不知道怎么生存了?!”
“既然如此,那就去陪你们的主人嘛。”
“对了,师妹啊,不要追了,再追就休怪我刀下无情了。”
丹蘅起身,将碎银子往桌上一抛,也不看面色红红白白的曲红蓼,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