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死的道侣回来了(138)
“玄州那边不知形势如何了。如今仙盟与帝朝对立,要是元州、清州一致攻我生州,恐怕支撑不了多久。”靖海尘低声道。
一位羽扇纶巾的幕僚忧心忡忡地接腔:“大殿下登基之后便着手废弃废帝的诏令,重新推动私学,宣扬大同学宫的道念。此举或许笼络了天下读书人的心,但终不利于帝朝稳定。上战场的可不是那些读书人,要知道仙盟有解开血誓的仪轨,要是司天局甚至是披甲士都向着仙盟那处……”
不待幕僚将话说完,靖海尘便摇头打断:“那我辈如今的抗争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他抬起头望着书房中悬挂大荒十二州舆图,右手捉着麈尾朝前一指道,“四宗在大荒之死角,我生州困在元州、清州之中。可清州之北又有汴州、长州。要是这两州安稳,便能牵制清州昆仑的势力,那么到时候就看我等与元州修士的较量了。”
幕僚沉思片刻后,问道:“主君是下定主意了吗?”
靖海尘肃容道:“先不提血誓,杀子之仇便无法忘怀。”往常俗世与修仙界之间总体是和平的,可暗流奔涌,大大小小的摩擦不断。西境佛修传法元州、流州还不够,也想将那佛法传入生州。靖海尘自是不允此事,因而其手下势力与佛宗间争执不少,他的独子便是在一次冲突中死去。
幕僚闻言抬头,在靖海尘的身上瞧见了一股风雪独行的孤寂,喃了喃唇后终究没有再开口劝,而是朝着他一拜,便从书房中走了出去。他是靖海尘的心腹,不管靖海尘如何选择,他都唯命是从!
靖海尘一道令下,整个生州戒严,尚未到黄昏便听得号角长鸣,渐渐地合上了城门。
西北之地多风沙,到了夜间风更急,呜呜咽咽像极了野鬼哭声,又好似群蛇嘶嘶吐信,还夹杂着凄厉而又诡异的狼嚎声。
月色如霜,照耀着一望无垠的荒地,成群结队的狼在疾驰,仿佛一道道闪烁的银光。只是在那几乎与月光融成一体的银色中,一道青光勾勒满月,数息之后,那连绵不绝的嚎叫声戛然而止。
一道绯色的身影从那堆狼尸中飞掠而出,正是从那仙人买骨之地走出的丹蘅。
她横抱着镜知,抬眸望着夜色中朦胧模糊的城墙,蹙了蹙眉。
镜知窥见了“天命录”后便神思不属,到了后来更是意识沉沦到幽暗之地,像是在度心魔劫。丹蘅倒是想将她丢在某个隐秘的地方,待她自己苏醒过来。可想了又想,到底没有忍心做那无情之人。
“不过是一千年前的一堆朽骨罢了,就算真发生了什么?哪里有什么值得你在意的?”丹蘅垂眸望着镜知,哼笑了一声。她能感到恨意,但是她不愿意去好奇。
堕入了那片幽暗中的镜知没有回答。
丹蘅也不在意,她在凄厉的夜风中一步一步向前走,凄迷的风沙扬起,很快就掩去了那一长串脚印。
丹蘅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神魔战场的时候,难道看见的也是这个?”
冷风吹过了丹蘅的脸,吹入了镜知那个满是灼然雷火的梦境。
在那连绵不绝的雷网中,浩荡的气机如潮水翻滚,青色的刀刃泛着不祥的血色光芒,仿佛要将一切存在碾为齑粉。
那是一种足以燃烧一切、要翻覆天地的恐怖恨意。
金乌坠地。
火焰骤然腾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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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同学宫中。
见秋山正在研究那一张奇怪的绘彩面具。
一股灼热自指尖传来,滚烫的,仿佛烈阳灼烧。
护体的灵力在顷刻间就被烧成灰烬,指腹间留下了一片被火灼烧的瘢痕。
见秋山手一抖,绘彩面具便落在了地面上,无声无息地燃烧,像是一团不灭的赤火。
第50章
火中浮着一团日轮的虚影,仿佛坠落的金乌在凄厉的哀鸣。
见秋山躬身,她弯下了脊背,不顾那燃烧的赤焰,伸手捡起了那张陡然间变得离奇诡异的面具。指上蒙着一团团灵光,赤焰不住地灼烧奔涌的灵力,见秋山轻叹一口气,袖中飞出了一件黑白色的、椭圆形的形似眼珠的法器。此法器名“真知灼见”,借助此物能够透过厚重的历史尘埃,看破那如瘴雾般浮动的虚妄。
篆字如游蛇扭走排列,通过那模糊而又沉重的墨迹,见秋山的思绪仿佛也被拉入了无穷无尽的黑暗里。那里起初没有明光,仿佛天地未开、混沌未明。数息之后,她才觑见了一道青色的刀影自东方飚出,狠狠地斩破了那绵延不绝的幽寂与暗沉。但是在瘴雾散去之后,不再是通透的白昼,而是无尽血海。
九重天上巍峨的神宫崩塌破碎,只余下了断壁残垣在如墨色的业障中浮动。鲜红的血从那数千阶高的白玉石阶上流淌,蜿蜒汇聚,形成了一片滚烫沸腾的血海。无数破碎的残骸混合着淅淅沥沥的血,从那被染成一片赤色的云雾中下泄,如那哀鸣着死去的金乌一样,堕向了大荒西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