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情书+番外(43)
可惜钟仪阙帐篷里有一朵极得她眼缘的阆苑仙葩,根本不想在这儿看秃头棋手演黛玉之死,于是溜之大吉。
她蹲在帐篷外轻声说:“烟云,我回来啦。”
“嗯。”里面轻轻传来了打开锁的声音,祖烟云拉开拉链,“进来……”
“回去躺着吧。”钟仪阙从她手中接过还没完全拉开的拉链:“我这就进来了。”
祖烟云温热的手从钟仪阙冰凉的手指间收回,缩回温暖柔软的被子里。她轻声问:“你朋友没事吧。”
“没事。”钟仪阙钻进来,“他好着呢。”
祖烟云掀开被子让钟仪阙钻进来,后者怕冷到她,果然穿着里衣钻进来,然后再从被子里探出脑袋,解救自己的长发。
其实祖烟云觉得钟仪阙和小苍灵很像:非常漂亮,非常机警,非常帅气。
“我关灯了?”钟仪阙轻声问。
“好。”
钟仪阙关闭了那盏漂亮的帐篷灯,整个帐篷忽然陷入黑暗,黑暗让她们对声音变得更加敏感,高原的风声被阻隔在帐篷之外,帐篷内只有非常轻微的呼吸声,还有布料之间的沙沙摩挲声。
“听说明天微界山那边有藏戏表演。”祖烟云忽然轻声说,“你可以和朋友一起去看。”
“我的确挺感兴趣的。”钟仪阙无奈叹气,“孟遇知不行,他现在满脑子吃肉喝酒。”
祖烟云的后背有伤,所以她只能朝钟仪阙侧躺着,这个睡姿其实她很满意,她可以名正言顺地观察钟仪阙露在被子外面的每一寸肌肤。同时她也觉得钟仪阙轻声说话的时候非常温柔,不由想要她再多说一点:“孟遇知,是你的大学同学吗?”她真的很擅长装不知道这件事情。
“不是同学……是道场里的朋友,围棋道场。”钟仪阙轻声回答,“十四岁退出娱乐圈之后,去道场里面待了半年,主要是为了放松心情。那个时候认识了他,很聪明的小孩儿,很骄傲,还很麻烦。”
那段时间她的心境变化非常快,进入道场是因为她忽然开始推崇智力和思考。道场之中除了她和孟遇知这样的“小天才”以外,还有许多着急定段的哥哥姐姐。她在其中观察每一个人,见证这群少年人的压力、蜕变或者黯然退场,学到了很多东西。
祖烟云默默听她讲完当年的事情,她对这一切都很熟悉,能够对应上小钟瞻在信上的每一句。她忽然问:“你的艺名叫钟瞻,在道场用的也是钟瞻吗?”
“嗯,我爷爷会给孩子起字,我字瞻,我表弟字顾。家里的长辈常常会叫字,我上小学的时候都还以为我叫钟瞻。”钟仪阙叹了口气,“名字对人的影响其实很大,瞻是向前向上看的意思。”
“那小钟瞻的确做得很好。”祖烟云说,“对吧?”
钟仪阙闻言微微了一愣,然后笑起来:“对,但是钟仪阙做得相当一般,她现在总是在回忆过去。”她拍拍祖烟云的脑袋,“好啦,快睡吧,我们小祖导演明天还要早起。”
“……嗯,晚安。”祖烟云看着钟仪阙闭上了眼睛。
当年刚被助养的时候,祖烟云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家里别的兄弟姐妹也大多有助养,但助养人从来都很少出现,只有妈妈会让他们在吃饭睡觉前对这群善良的人多做感恩。
那天妈妈很惊喜地跟她说,有一个女孩要助养她。
祖烟云藏着被泼上菜汁的衣服,木然地点点头。
妈妈说助养人名叫钟瞻,便是他们最近经常看的电视剧里面的那个小演员。
她沉默地看着因此而兴奋的兄弟姐妹,他们靠得太近了,她因为身上的饭菜味而万分紧张。
她那段时间揽认了洗衣服的家务,希望可以在妈妈没有注意到之前把衣服洗干净,但是菜汁依然那么明显,她只好穿着未干的脏衣服上学,藏在校服外套里,冻得她打哆嗦,被同桌说是羊癫疯。
但马上她便收到了第一份快递:里面有很多书、还有几件漂亮的新衣服。祖烟云被兄弟姐妹挤在快递箱面前,妈妈欣喜地拿出一条裙子在她身上打量。
那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条裙子,优雅舒适,裙面上繁花盛开。妈妈让她穿上裙子,到院子里面拍照片,孩子们一同去把那些书放进家庭书架里。
他们乱哄哄的,都笑得很开心,没有人再注意那件半湿的脏衣服。
祖烟云穿上裙子,拘谨地用力攥着裙摆,局促地磨蹭自己有点脏兮兮的布鞋。她觉得自己像一个灰姑娘,被放在了一个精致但并不适配的壳子里。
她茫然地被拍了几张照片,然后看见妈妈难以自抑地看着她落下泪水。
那一刻,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好似冰雪初融,因寒冬而干枯的山谷间流过潺潺的春水,有一朵怯懦的花将因此而颤颤巍巍地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