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情书+番外(16)
只要狂奔就带走焦虑,带来希望。
但她又突然想起,是自己主动退出了狂奔计划。那个下午燥热难忍,她从办公楼走出来之后焦躁无奈,去学校的游泳池里面游泳让眼泪和汗水都有处可去。她从泳池里探出头来,往后看是印城此起彼伏的山脉,往前看是印艺钢筋水泥筑成了排练楼。
她如此想要狂奔,但山脉太长,楼又太高,她不知道要跑多远才好。
或许多远都不够。钟仪阙心想,她换了一座城市,换了一群人,依旧觉得山脉和高楼都没有尽头。
祖烟云和谢炽二人一同站在天台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谢炽终于再次开口:“我倒是觉得,你可以更放开手脚一点。”
祖烟云微微一愣,然后摇摇头:“我现在像是个在喜欢的老师面前无比紧张的初中生。”
谢炽闻言倒是一笑:“我看是小学生。疯一点,不越界,就没有趣。”她拍拍祖烟云的肩膀,“走之前,我会送你们一套非常越界的灯光设计。”
钟仪阙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她暗叹:朋友之间的交流果然就像是加密通话,让她听了感觉云里雾里。不过她本来就不该听,所以还是迷迷瞪瞪扒拉下脸上的剧本,假装自己刚刚睡醒。
“小钟导。”谢炽更早发现她的动作,温和地对她点了点头,“你醒啦。”
祖烟云也转过身来,平静又沉默地看着她。
“嗯。”钟仪阙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今晚的月亮可真亮。”
“是啊。”谢炽点点头,“适合变成狼人、豹人。”
学艺术的可真够跳脱的,钟仪阙一边吐槽一边一本正经地说:“自然主义价值观里大概会让人性、欲亢奋。”
祖烟云面无表情:“我只能想到千里共婵娟。”
钟仪阙笑:“没关系,你的最浪漫。”
谢炽也笑笑,转身看向校园。
韶戏是全国最好的戏剧学院之一,记载了很多话剧史上颇有盛名的人物,也承载了很多人正在飞行的梦想。
学校中到处竖立着雕像,一群杰出的话剧人看着他们成长。她一眼望去,便知道那一座雕塑是自己的偶像,是自己的向往。
她走进学校的第一天,在学校里兜兜转转找到莱因哈特的雕塑,然后爬上去,在她手心里放了一枚纸星星,上面写着:“在我知道舞美的那一天,我国的舞美界就该准备好因为我而掀起的一场巨大变革了!你看着吧,莱因哈特。”
如今她依旧坚定如此,并且要为这个梦想去往更广阔的天地去进一步学习了。
钟仪阙也走过来,和她们一起趴在墙头往下看。
“首席剧院的旗子还没落,今天的演出还没结束吗?”韶戏的首席剧院采取了环球剧院的“广告”方式,当天有演出的话就会升上旗子,演出结束之后就会撤下。
谢炽点点头:“嗯,他们今天演《悲悼三部曲》,改编了,但依旧非常长。”
“哦。”钟仪阙面带怜悯地点点头,而且韶戏演戏的时候喜欢锁门,众人只能在剧院里面把戏看完。
“熟悉楼外面的那个雕塑是奥尼尔和契诃夫吧。”钟仪阙感慨,“不愧是契诃夫啊,雕塑底座上都是鲜花。”
“你这眼神也太好了。”谢炽不由说。
“那当然啦。”钟仪阙左右梭巡一番,“加缪在哪呢?”
“在南国楼那边。”祖烟云指给她看,“和萨特在一起。”
“萨特实在不用我送花。”钟仪阙笑,“回头我带一朵送给加缪。”
“我记得加缪的雕塑旁也常常有花。”谢炽说,“大概是因为太帅了吧。”
“英俊潇洒,又没来得及老去。”钟仪阙轻声说,“幸好他的文字永恒。”
“钟仪阙。”祖烟云忽然轻声叫她。
夜风太温和,祖烟云那雾般的轻音才不至于被吹散。
她很少这样叫她,所以钟仪阙不由微微一愣:“怎么了?”
“你家里的钟。”祖烟云问,“有一个是因为加缪吗。”
有一位艺术家名叫冈萨雷斯·托雷斯,他为了自己身患HIV的同性|爱人,创作了一个通常被叫做“完美爱人”的艺术作品,作品是两个挂在墙上的时间一致的时钟。
祖烟云有一段时间沉迷于辗转于不同的艺术展,她曾经在一个展中看见过这个作品的复刻,同时还有托雷斯被公开的私人信件:“……时间已经对我们过于慷慨了。我们用胜利的甜美给时间刻上印记。我们用在某个特定的时间和空间相遇征服了命运……我们是同步的,现在直至永远……我爱你。”
这个作品的感染力很强,艺术展里总会有人盯着落泪,而看过的人也总会有所印象。所以当她走进钟仪阙的卧室,在看见那并排的三个时钟的第一眼便知道,这是“完美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