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情书+番外(149)
钟仪阙完全在看热闹,敲着膝盖看着屏幕眨眼睛,偶尔悄悄看一眼祖烟云,祖烟云有漂亮的面孔和专注的眼神,是她很喜欢的样子。
每次和祖烟云静静待在一起的时候,钟仪阙都会从这种安逸之中蔓延出些许冲动焦躁来,像是想要狂奔,给希望提供机会,给她们创造未来。
自从她退出狂奔计划之后,已经很少有这种感觉了。
“你觉得哪一部最好?”电影全部放映完之后,是在场观众进行投票的时间,钟仪阙认真地托着下巴想听祖烟云的意见。
“《沉船》吧。”祖烟云笔尖扫过自己记录下的微电影们,停留在其中一部上,“有点《筋疲力尽》的味道。不过现在很多人并不认同这种游戏化的内容……应该得不了最高的名次。”
“你这么一说是有点像,”钟仪阙回忆了一下这部片子,“就是手持镜头看得我头晕。”她又问,“那你觉得名次最高的应该是哪一部?”
“《白汤》吧,大家对这种平淡无望的生活应该会很有共鸣。”祖烟云抬头看了一眼钟仪阙,“而且某人看的时候还哭了。”
钟仪阙闻言摸摸鼻子:“我觉得拍得挺好的,我就是吃刺痛但不煽情这一套。”
“……我看你都挺吃的。”祖烟云叹了口气,“明明你的生活从没平淡过,竟然也能感同身受吗?”
“当然可以,我能想象到。”钟仪阙问,“你呢?”
祖烟云摇摇头,她的生活从未平淡过,小时候她的梦想就是能够隐身消失不见,所以自然体会不到那种平淡的刺痛。
“好了。”祖烟云在名单上选了几部作品,“你选好了吗?”
“嗯!”钟仪阙画下最后一个勾,把笔塞进兜里站起来,“走吧!”
二人一同将自己的投票名单递给志愿者,然后就出门了。
“啧,冬天是真的到了。”钟仪阙一出门便被风雪吹了一个趔趄,“听说韶城也降温了,酽城也开始下雪了。”她转头,“话说你家是哪里的?我怎么好像没听你说过?”
“我……”祖烟云想说韶城,或者随便说一个拍戏去过的小城糊弄一下,但话说出口的那一刻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将这个并不高明的谎言越说越大了,尽管她依旧无法说出真相,但总归不该继续骗人了。
“我现在没有家了。”她在风雪中轻声说。
“啊……”钟仪阙在风雪中沉默了一刹,她几乎花了片刻去思考这句分明如此简单的话。
钟仪阙在大学的“电影大师课”结课时,做了一位自己很喜欢的导演安哲罗普洛斯的专题。这是一位希腊导演,他的电影之中满是希腊的元素,无论是风景、历史、生活还是政治。
那时的钟仪阙在专题中写:“家乡和家,永远是艺术创作者在生命中寻找到的第一个母题。是缪斯的第一个馈赠。”钟仪阙在创作时也总是喜欢写酽城的海和月,或者钟家的秋千与笔墨。
而在祖烟云的作品中的确找不到这样的元素。
“不要用这么悲伤的表情看我。”祖烟云忍不住把手放在她眼睛上,任由对方的睫毛清扫她的手心。
她总是怕足烟云可怜她,就像是怜悯祖英一样。她费尽心思走到现在,不是为了让钟仪阙继续过来帮助她的。
祖烟云轻生对钟仪阙说:“对于许多人来说,没有家或许也是一件好事。我们都未免太看重亲人了,其实许多家人也很糟糕。”
钟仪阙拉下她的手,那么热切地看着她,祖烟云从未从任何看向她的眼神中感受到过那种情感,她不由转过头,看向远处的雪山和天际:“曾经我也生活在这样的群山中,那里或许可以称作我的家乡。”
钟仪阙竭力用自己说场面话的技巧来安慰她:“或许我们也可以选择自己的家乡。”她说,“就像是林君老师将燎山视为她的家乡一样。”
“有道理。”祖烟云笑着说,“那我的家乡可能是韶城吧。”
“为什么?”钟仪阙高兴地看她转移了注意力。
“因为我和那座城市的很多人有着一样的梦想。”祖烟云用手拂过栏杆上的雪,“永垂不朽,然后死掉。你知道的,戈达尔的话。但是我现在不这么想了……”
她本来想要拍出《三千纸笔》,用一部永垂不朽的作品承载自己这一生中唯一珍贵的爱。她在这个世界筋疲力尽,总该可以休息一下。
但当年找不到钟仪阙的确让她太痛苦了,她是钟仪阙教育长大的人,其实不应该抱有这样的想法。
如果她的缪斯继续青睐她的话,她将永远不会筋疲力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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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得知戈达尔去世消息之后,和朋友临时决定去私人影院看《筋疲力尽》,所以今天更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