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瘫痪(82)
说来也奇怪,她对禾谨舟刚才的表现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又或者说,这个会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禾谨舟,才是她认识了十几年的人。
哪有一块寒冰是能一朝一夕就融化的。
所以哪怕禾谨舟刚刚说出那句话十分突兀,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她当下的反应也就公事公办。
在人已经走了一阵子后,刚刚那个冷静自持的岳总才荡然无存。
“什么叫我希望这是我在这里最后的一顿晚饭?”
岳宴溪透过窗户,看着天上泛着柔和锋芒的月亮,深邃的眼眸中露出大大的疑惑。
“这么喜怒无常言而无信,怎么给集团的人做好表率?”
“我一点都不生气。”
一脸平静地自言自语几句后,岳宴溪拿出手机,在跟禾谨舟的对话框中输入:“真是莫名其妙!”
但很显然,就算打了这么一句话,也不会按发送。
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笃笃笃笃笃笃”戳了几下,将这几个字全部删掉。
爷爷第一次带她去钓鱼的时候就说过,只有保持充分的耐心才能钓到大鱼,否则只能收获一些小鱼小虾。
钓鱼啊。
禾谨舟答应跟爷爷出海钓鱼,总还是要赴约的。
岳宴溪鼓了鼓嘴,显露出与年龄不相符的幼稚,心里有那么些许不平衡,还是爷爷面子大。
她看着窗玻璃里映出的那张——不再稚嫩的脸,距离上一次躲在爷爷身后,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在二十出头的年纪,才第一次知道什么是人心险恶,不争气地在爷爷面前哭鼻子。
那时候爷爷是怎么说的?
只需要当个岳家没出息的孩子,那便永远只会遇上善良的人,会有无数送上门来的笑脸。
但若是想走出去,便要学会随时接受背叛,学会没有任何负罪感地玩弄人心。
且未来的几十年都要那样度过。
岳宴溪想,禾谨舟大约早她许多年就懂了这个道理。
她用手指描摹着窗户里自己的轮廓,唇角无奈地弯了弯,低语道:“你啊,怎么就偏偏喜欢上这样一棵铁树,不会这一辈子都开不了花吧?”
**
今天是与岳老爷子约好的,海钓的日子。
太阳不大,但海边的紫外线仍是不容轻视,禾谨舟穿着长袖长裤,将皮肤遮得严严实实。很少有人知道她对紫外线过敏,在太阳下待久了,皮肤上就会成片成片地起疹子。
以往有人约室外项目,她都是能推则推。
好在海风吹在身上带来一丝清凉,不至于太难受。
只是,整身装束跟平日里的优雅沾不上半点关系。
“小禾到了。”岳老爷子笑吟吟地打了招呼,看得出心情很好。
老爷子头顶渔夫帽,身上简单随意地穿着橘色马甲和大街上随处可见的花色短裤,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个老头会是一个叱咤风云的狠角色。
他看向禾谨舟的眼神十分和蔼,仿佛只是在看家中的一个寻常后辈。
但禾谨舟无论如何也不会因为对方此时的慈眉善目,而把岳老爷子当成一个普通的长辈。
“岳老爷子。”禾谨舟礼貌欠身,短暂地将遮阳面罩取下来,打完招呼又立刻戴回去。
岳宴溪是最后一个到的,假模假式地坐着轮椅,戴着一副黑色墨镜,这也是她唯一的遮阳工具。
或许是因为遗传基因,她就是在30多度的时候在太阳下晒一天,也还是白得发光,中二时期还因为美黑失败难过了一阵子。
禾谨舟远远看到岳宴溪这样出现的时候,感到一丝别扭。
不知是因为自上回从岳宴溪家离开后,两个人再没有任何联络,陌生了许多;
还是因为今天的着装打扮,似乎略逊岳宴溪一筹。
禾谨舟向来是不服输的性格,抬头看了看被云遮了一大半的太阳,不动声色地将遮阳帽和面罩摘下来,也换上一副墨镜。
岳老爷子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以前一直觉得禾家这个丫头无趣寡淡得很,但今天这么一看,倒是有点意思。
“爷爷。”岳宴溪跟自家爷爷打完招呼,看向旁边的禾谨舟,礼貌地点了点头,唇角的弧度也恰到好处。
仿佛没有任何隔阂,又似乎比之前少了些什么。
禾谨舟并不是什么热情主动的人,自然也是礼貌回以一个浅笑。
潦草地打了招呼,岳宴溪立刻收回唇角的笑容,指挥着孙特助推她从禾谨舟面前径直略过,上了游艇。
禾谨舟微微蹙眉,她看不到岳宴溪墨镜下的表情,但刚才那一瞬间,有一些不快的情绪涌上心头。
这情绪只有片刻,当事人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作者有话说:
爷爷:看来还是得老将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