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瘫痪(4)
怎么可能不生气呢?
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有时比惺惺相惜的伙伴还要难求。
岳宴溪却自己丢下战场跑了。
“岳总她可能……听不到。”孙特助不合时宜地开口。
禾谨舟看向孙特助,果然是什么样的人培养出什么样的下属,气人的本事都是一流的。
说话的工夫,病房门又开了。
她看过去,原本滑净的眉心像捏饺子皮,一点一点出了褶。
顾启堂没掩住惊讶,“你……我……”
妻子……现在是前妻了,他还没有习惯新的关系,前妻接了个电话出门,并没有告诉他去做什么。
碰巧,他也听到点消息。
这不就巧上加巧了么?
“你现在不该来,被媒体拍到,对谁都不好。”看到顾启堂出现在这里,禾谨舟出奇地冷静,但也有不悦。
原因正如话里的字面意思,有损声誉。
说不准,拼拼凑凑的,明天“月辉集团前总裁岳宴溪为情自杀的新闻”就出来了。
知道岳宴溪还活着,顾启堂没多想就跑出来了,三十多岁的男人莽撞得像个小男孩儿。
毕竟是年少时第一个喜欢的人,在心里的分量,终归是不一样的。
“我上来的时候检查过周围,应该不会。”被抓了现行的人站得笔直,低着头,说话的时候不时偷瞄前妻。
禾谨舟无意小题大做,舒展开眉头:“等下一起走吧。”
“都听你的。”过去相处模式已经是烙印,离了婚,顾启堂也没有刻意改变。
不是谁都能像禾谨舟一样可以快速舍弃某个习惯。
床上,夹着医疗仪器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孙特助:“禾总,顾先生,二位这样伉俪情深,恐怕对岳总的康复没有益处。”
这样的特助,谁能不说一声耿直。
之前大都是工作场合碰面,孙特助是个很专业稳重的人。不过他现在这样,禾谨舟倒也没多意外,过去一年岳宴溪带给她的冲击足够多,她的特助能说出什么话都不稀奇。
“我在外面等你。”这话是她对前夫说的。
人都来了,不让他们说上两句,太不近人情。
转身的时候,她腕上的镯子碰到了床尾的金属栏杆,撞得叮铃铃的,听着都让人心疼。
磕下来点碎末可都是钱。
“禾总这就要走了?”禾谨舟看到孙特助脸上大大方方写着“为岳总不值”几个字。
“希望岳总早日康复。”她留下句祝福。
廊外安安静静的,禾谨舟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站着,也许是在看窗外,也许是在看玻璃里映出的人影。
一周前,“X社报道,视频中,疑似知名画家顾启堂的男人深夜乘坐黑色宾利来到舟海溪铭小区私人地下车库,直到第二天清晨才乘车离开。据可靠消息,停留地点是月辉集团总裁岳宴溪的私人宅邸……”
那是她第一次情绪失控地质问一个人:“岳宴溪,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要给我这样的难堪?!”
岳宴溪怎么回答来着?
——“咱们之间,痛打小三的戏码,就不需要了吧。”
禾谨舟轻呼出一口气,白色的哈气落到窗户上,模糊了那抹影子唇角的弧度。
***
门开了又关,病房重归宁静。
病床上的女人睁开眼睛。
几个小时前还被下了病危通知的人就这么醒了,配得上医学奇迹的欢呼。
“岳总!你!你醒了!”孙特助没欢呼,是实实在在吓了一跳。
“气醒了。”刚能说话,岳宴溪吐字有点吃力。
那夫妻两个来的时候,她是有意识的。
孙特助不知该怎么接,摸摸鼻子,讪讪地说:“我去叫医生。”
“等等!”岳宴溪叫住他,“有没有禾谨舟要离婚的好消息?”
一脚踏出鬼门关,就只操心这?岳总,不愧是你。
“啊,嗯,没有。”孙特助脚趾抓地,一头冷汗,生怕老板又被气晕过去。
他知道岳总不是个玻璃心的人,但才经历过生死,现在刚醒,保不准人就变得脆弱起来。
情这一关,古代君王将相有几个能全身而退的?
小孩子都知道顺治皇帝为董鄂妃削发出家的古代八卦,照他看,岳总,快了。
“叫医生吧,给我做个全面检查。”岳宴溪变得惜命,“我可不能先死。”她说。
遇难闭眼前,岳宴溪混沌的意识里,影影绰绰的是一只套着翡翠镯子的纤细手腕,那刻最强烈的念头,还想见手腕的主人一面,否则,她不甘心啊。
死过一次的人,多容易对过往的执念释怀,活着,不比什么都强了?
可她就是个圆规,这辈子,只愿意绕着那个圆心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