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面(483)
组长盯着她端咖啡的手,面色十分为难:“小白呀,你最近表现真不错,我和部长,真的很想留下你。正式上岗之后,每天会和大量文件打交道,而且中文和英文还要频繁切换,对手速的要求很高,但是最近我们发现了你的手,好像有些问题……”
白木青放下咖啡杯,垂下那两根见不得人的手指。
她很识趣,不愿让上级为难,当天就拿着实习工资,收拾东西走人。
她的办公处东西不多,大部分都是公司的,她只有一个塑料杯子,但是舍不得扔,就拧上盖,装袋里带走。
从公司里离开后,她又收拾了东西,从出租屋里离开。
原来她是为了工作,才在公司附近租了个房子,套房里的一个单间,两千二,现在收入来源没了着落,两千出头的房子,对于她来说太过豪华,她得找个和她身价匹配的,不会嫌弃她的房子。
她住处的东西也不多,两三件换洗的衣服,一个塑料袋,裹着着毛巾、牙刷、牙膏三件套;还有一个大红口袋,压着俩橘子和一把叶子菜。橘子是认识没两天的室友给的,菜是她之前买的,外卖太贵,她自己煮菜吃。当时买了一大把,还剩一小撮,她不想浪费午饭,就一起背上了,随着携带口粮。
这不是她第一次找工作,也不是她第一次租房子,但却是她第一次感受到钱的问题。
从前意气风发,名声在外,各大意研所抢着要她,沪安所在她来之前,就物色好了公寓,等她正式落地,社会保险正常缴纳后,便可入住意识师专有人才住房。
包吃包住,工资阔绰,入职两年,随着能力迅猛增长的,还有她的存款,她一直没有预想过,钱对于她来说,会是个让她举步维艰的问题。
她认罪之后,虽然没有根据常规论处,但需要支付巨额的赔偿。她将全部的积蓄,都赔给了来珺,当做“精神损失费”,并支付不菲的移意和休养费用。
离开家时,她拿了一个月的生活费,之后就不再向妈妈要钱——这次身败名裂,被意识界扫地出门,是她犯的蠢,她一个人扛,都二十多岁了,不能再做家里的负担和累赘。
她背着包,不敢住酒店,从上午走到晚上,从中心区走到了偏僻区,最后联系了中介,中介本来满腔热情,听到她的预算后,满腔愁苦,用小电驴驼着她,往偏僻更深处进发,最后到了一个农民房区。
房子是屋主自己隔出来的,像是工地上的活动房,墙壁粉刷得纤尘不染,但看着单薄,仿佛一拳出去,能打到隔壁的邻居。
整个房间倒是宽敞,像一个棺材,长条状儿,从床上便能看到阳台窗户,白木青走过去往下看,见下面有两个露肚皮的男人,喝嗨了,嬉笑怒骂,唱起山歌来,唱得尽兴,还自行改了调子,逐渐变为猛鬼咆哮。
白木青捏紧手里的背包,心里害怕。她从来没有住过这么喧杂的地方,也没有住过这么混乱的小区。她觉得自己的屋子,像是一颗从窝巢里滚出来的鸡蛋,周围是闹市,是鱼龙混杂,他们大摇大摆,骂骂咧咧,没有人留心,随时可能一脚下来,把蛋壳踩碎。
中介见她犹豫,靠在门边,跟她讲道理:“一千块,这一片真的只有这儿了,其他的你去问,绝对是一千五往上走,像临恒那边,要两千多,还只是一个单间。”
白木青没说话,依旧捏着包,在房间里细细打量——有个小厨房,可以自己做菜,省下了外卖钱;有个小阳台,衣服可以在外面吹吹风;有个小厕所,肚子痛时,也不用再等室友。
最后,她在床上坐下,臀感厚实,没有金属吱哇乱叫的声响,还挺舒服,是一张可以翻身的床。
最关键的是,确实便宜,是她住得起的地方。
在细细考虑之下,心里的害怕渐渐消散,白木青放下包,对中介点了头。
……
落脚处确定下来后,白木青开始确定工作。
她打开了求职软件,翻找了许久,逐一阅读“职位要求”,匹配自身条件。翻看了无数个,最后发现,没有一个她配得上。
在学校时,在意研所时,她就是天才,也被捧到了天上,仿佛无所不能,从来就不缺乏掌控感。
但是脱离原来的体系,进入社会参与竞争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什么都不是。
意识是一门复杂的学科,他们在学院里,要学神经理论,要学职业操守,要学意识场转移,在七年之内,从一个普通人成为意识师,需要耗费巨大的努力,时间都被专业知识占满,就算是处于学科顶端的她,也无暇再学习其他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