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面(399)
“当然这些操作,她没有如实写在咨询记录里,我是翻阅时,发现她的步骤出现了问题,谨慎起见,找到相应的来访者进行询问,才发现了她的违操作。”
来珺跟着他的思路:“也就是她知道正确的做法,但是仍旧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还试图掩盖,蒙混过关?”
“对,我发现后,把她叫到了办公室,好好谈了一下,并严厉告知她,不能再操纵来访者的感受,否则会把此事,如实反映燕郊大学校长办公室、教育部和意识管理中心,让她连毕业证和等级证都拿不到。
“挨了我的批评,她先是和我争论了一番。她的天赋太强,一方面使得她飞速进步,但一方面,也萌生了凌驾于意识之上的念头。她告诉我,既然意识师可以调控他人大脑,为什么不更进一步,扫清移意阻碍呢?就像做手术时,外科大夫会先将受术者麻醉,以免干扰手术进程,在病人苏醒后,也无需给他们讲述原理,反正也不听懂。意识师让做什么,来访者跟着做,这样岂不是既节省了时间,又提高了咨询效果?”
“我当时听到她这番言论,才知道过分的聪明和主见,并不是好事,用对了地方可以事半功倍,但用错了方向,却可能万劫不复。针对她的情况,我单独把移意课中,思想品德和道德规范的内容拿出来,给她讲了一个星期。当时我觉得,她本质上是个谦逊的孩子,而且她认错态度良好,不久就悬崖勒了马。
“在之后的咨询中,果然立竿见影,再不干涉来访者的主观判断。我到底爱才,又念及她是初犯,所以并没给予实质性处罚,甚至帮她保密,没有记过,保证她档案的清白。但万万没有想到,我的包容,竟然酿成了日后难以弥补的滔天大难。”
“实习期满后,我想让柏情留在上安意研所,一来她的实力够格,二来念及她有前科,在我身边,我可以时常照看着,以防她走偏。但是她一意孤行,选定了沪安,非沪安不去,我让高懿给她做了多次思想工作,都不见成效,最后还是由她去了,不过在她入职前,我给沪安的陆所长通了气,让他多留心这位天才,尤其在道德操守上——慧极必伤,有时往往就验证在他们身上。”
在潺潺述说中,来珺回想自己匆匆扫过的记忆档案:柏情最终没能留下来,她去了沪安,真是遗憾,看着谦雅的一个学生,思想怎么会如此刚硬呢……
档案记录的,就是这件事吧?
难怪当时总所和燕大都大为惊疑,原以为是内定人选的柏情,却没能留下,飞去了沪安,那里既不是她的家乡,也不是她的大学所在地,偏偏就成了她扎根立足不二选择。
“刚开始时,我还挂心她的操作,但陆所长表示一切正常,我才放下心来,逐渐放下了她的往事。但是我放下了,她却没放,而且还铭记在心,时刻准备给我致命一击,想让我带着她的秘密离开意识界,扫清所有的威胁,成就她的野心。她的野心……太大了!”
不知是松果香太抚心安神,还是叙事的嗓音太过感染,来珺跟随高蔚来气息的频率,声音也不自觉拉长降低,沉入对话之中。
“所以您的意思时,当她听说小芩在总所治疗过,就格外上了心,在神经世界细心摸索,最后发现了您的治疗方向,于是动了手脚,建造死结,故意让来访者出事,借此来诬告你?”
高蔚来颔首,“就像是现在这样,把单敏浩事件,也和总研所联系起来,到我的记忆大楼里来搜查证据,试图搜刮证据,将我告上法庭。”
当面挑明最为致命,来珺沉默了半晌,不得不对眼前这位领袖更新了印象——原本只觉得他是自骄而迟钝,敢于在她面前暴露,敢于参加她设下的“最后的晚餐”,但现在看来,他是提着把大刀赴宴——淡然不是因为迟钝,而是早已洞悉了一切。
“可是就算是柏情建立了死结,也不过是让你的过错显露出来了,不是吗?建造新世界,压制旧世界,这本就算是错误行为,这才是我们此次谈话的重点吧。”
虽然话题走出千里,但来珺依然清醒,察觉到重心的偏移,从新世界的建立,偏移到了死结的建立。就好像窃贼偷走无价油画,以赝品替代,问题的重点应该是偷窃行为本身,而不是关注赝品的好坏,到底足不足以以假乱真、永不露馅。
“珺子,你真的觉得我的‘新意’疗法是个笑话吗?你有查明过我治疗的是什么人吗?你又知道他们经过治疗后,是怎样的状态吗?”
谈起自己的得意疗法,高蔚来难以自持,气息起伏涟涟,诘问之意初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