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面(365)
不过总研所的一大特色,就是专和“问题人士”打交道,比如罪犯、问题少年、心理障碍人士等,这倒不是上级规定的责任范围,而是高蔚来的有意规划,将“问题人士”纳入咨询帮扶的重点。
意识咨询预约的花销不菲,请高阶意识师治疗,费用高达数万数十万,但高蔚来却主动“纡尊降贵”,为问题人士送去福利,有时甚至免费提供咨询服务,比如前往监狱,探望青少年罪犯,挽救他们岌岌可危的价值观。
一定程度上,高蔚来是个心怀社会的慈善家。
不过现在,这位慈善家的质量受到了质疑,连续有两位来访者,在与其见面后,出现人格大变乃至失智的情况,并且这种情况还可能不止两例,只是未被发现,或者发现了又湮没下去,无声消失,就像四年前的小芩一般。
现在有的两个例子,一个小芩,一个单敏浩;小芩已经去了国外,状态未知,单敏浩的神经世界已经面目全非,查不出罪魁源头,所以来珺她们,只有寻找潜在“受害者”,从他们身上搜集线索,查明他们神经世界的变化,也就是致使失智的源头。
这次的调查对象,就是三位来访者中的混得最差的那位,章伟宁。
章若宁接到电话后,非常高兴,还告诉了他的老母亲,两人兴致勃勃,一起赶来做复询。
虽然已经恢复正常,但毕竟是往日的“割肉患者”,来珺在见章伟宁之前,心里总有些芥蒂,生怕到时候一言不合,这肉就割在了自己和白木青身上,但移意进入了他的安全屋后,她彻底放下了心来。
房间不大,但是五脏俱全,泛黄的窗帘高高束起,阳光得以长驱直入,窗台上站着个透明花瓶,里面三朵向日葵完全绽放,其中一朵正朝向来珺,黄色的花瓣似要燃烧而起,将日光化为满腹的生机燃料。
来珺通过治疗前的状态调查表,了解到章伟宁患有边缘性人格障碍,自我认知极度不稳定,情绪波动大,经常画画到半夜三更,又从木架上扯下来撕扯,用火机烧成灰烬,虐完了画,便开始自虐,在房间里一呆就是十天半个月,有时候几天几夜不睡,有时一睡就是几天几夜,最后家人都不敢放他独居,给送进了精神病院。
但是现在,他的安全屋就如同他人一般,每一处的整理和布置,都诉说出房主的精神状态:积极自重,稳定自持。
看来确实恢复得不错。
面对来珺,他还主动开了口:“来老师,这次复询,你有什么想了解的?”
“没事,就是近距离观察你的神经世界,确认咨询的效果。”
来珺的目光已经在屋内扫完一圈,落回到主人身上,“看来你最近的状态确实不错,屋子里都飘着股甜香味。”
“哦,是我才做的奶油曲奇,你快尝尝,看有没有成功。”说着,将玻璃圆盘往她面前一推,数十个波浪纹饼干绕成了一圈,香味再一次扑鼻而来。
来珺取了一块,边吃边欣赏四面墙壁,但墙壁上空屋一物,白得极其素净,没有任何装饰。
“我还以为,房间里能看到你的画作,还准备欣赏一下,这是知道我要参观,都收起来了吗?”
“不是,”章伟宁面色一顿,继而又笑起来,“只是对画画没了兴趣,从前的画都扔了,请出了我的房间。”
来珺听完,面色一顿,化作了满目的深思,回忆他的人生背景。
章伟宁,自幼对绘画感兴趣,高中别人在读书,他在看漫画,不过不是看剧情,而是画面构图,虽然他考了四次高中,不过不是他对重本执着,而是他妈对他很执着。最后他正常发挥,考上了美术职院,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成功遂了愿。
对于绘画,章伟宁持有天赋,在小学便突显出来,但只够他在中小学绘画比赛中得个头筹,成年之后,天赋后劲不足,他再没展露过头角。抱着开个人画展的理想,但却只能在Q.Q群接二三十的人设单,对于心态的打击,是毁灭性的大。
但章艺术家对绘画实在爱得深沉,日更不辍,再加上又卖不出去,所以把生活住房,给堆成了画纸批发库房,房子里除了落脚地,就全是画,墙上挂的,地上堆的,床上散的,就连厕纸下面,都垫着画纸,一不小心容易扔马桶里给冲了。
这次来珺移入他的神经世界,是真心想欣赏他的画作——毕竟就算是再平平无奇,坚持了十几年,总归得有些艺术气息。
没想到一来,房子里一副都不剩,干净得纤尘不染,在总所接受了治疗,像是治好了邋遢散漫的毛病。
“对画画没了兴趣,什么时候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