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面(360)
来珺腹部朝内,双手折叠放于脸侧,膝盖弯曲,这么个睡姿,是天然的“挨抱姿态”,来人从背后贴近,小腰一楼,小腿一弯,就能贴得严丝合缝,要是想翻个身,还能鼻尖碰鼻尖,额头抵额头,睫毛眨闪,都能扑闪到对方脸上。
窗帘虽然遮光,但下摆处与飘窗台难免留有罅隙,窗下的庭院灯彻夜值班,光亮透入房间,并不乱跑,而是化作一簇光晕,散在墙上,形状误打误撞地精致,宛如月牙挂于树梢头。
身后一有动静,来珺便睁开了眼,将月牙光晕映入眼中,又感觉到脖颈处气息喷洒,一时心动,像是与人私会于深林月下。
白木青知道她没睡,于是故意用鼻尖蹭了蹭,身子并不安分。
来珺的睫毛颤了颤,终究出了声,“今天又是摸手,又是贴睡,可越发大胆了。”
言语听着责怪,但语气却没半分责怪的意思。
为了应衬“大胆”二字,白木青又动了动,这次鼻尖蹭到了她肩胛骨,隔着睡衣感触她骨骼的走向,“明明是你起的头。”
来珺想起来,之前住宾馆,住了五晚,有三晚她都溜到了她床上,要她人工暖床,就差进一步侍寝。结果现在搬了新家,床大了,地盘足了,她倒要一个人睡了。
来珺不是不想跟她睡,只是今天从总所出来后,内心实在是翻涌,“行为艺术”的念头躁动难安,她怕睡到半夜,突然把白木青摇醒,来一句:别睡了,来扇我,扇之前把手绑一下,动作麻溜点!
白木青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脑袋从被子里钻了出来,让话音明朗可闻,“你现在有那种感觉对吗?”
来珺忍不住咯登一下,今晚她才在去夜总会的路上试探过,差点就误入歧途了,还好白木青的微信消息弹出,当头一棒,把她拉了回来。
“是更强烈了是吗?”
来珺身子没动,任由她抱着,“是。”
“是比上个月那次,还要强烈吗?”
来珺有点心虚,但仍旧实话实说,让对方做好心理准备。
“是的,比之前的强烈,我今晚动过去酒吧的念头。”
岂止动过念头,差点就飞奔过去了。
白木青噤声了片晌,再开口时,声音并没有明显起伏,“可能是最近调查,压力太大了,要不然这样吧,之后我来接送你上下班——你之前不是给王所长说吗,我的存在,可以让你安心,有安神静气的疗效。”
来珺不禁失笑,“这么看来,我需要带监护人护送了?”
“你当我是监护人也好,当我是护花使者也行,送你上下班,正好可以和你多待一阵。”
大约是声音压得低,连语气也带上了真诚,难舍难分的味道一上来,颇有小媳妇的劲头,同时手还放到了她的腰间,轻轻一揽。
来珺的手往下探去,覆盖在了她的手面上,温热相贴,“阿青,你说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防止我灵异掉血?”
“是呀。”
“你一直陪着我,是因为喜欢我,那要是中途移情别恋了,我该怎么办呢?”
室内本就沉静,这话一落地后,房间内更为死寂,就连呼吸声都显得冗余,惊扰了气氛的微妙。
“我……是做出了什么,让你产生这样的想法?”
来珺的另一只手放到了枕头上,那根头发她没扔,就压在下面,也不知今晚做梦会不会梦到,梦出一集由头发引发的血案。
“因为你之前对我说过,你就算再怎么喜欢我,也比不上我对你的喜欢。你就算抵上所有,耗尽全身力气,也永远比不过。”
听到这么个答案,白木青的鼻腔中带上了笑意,支起脑袋,蹭了蹭她的耳廓,“傻蛋,我的意思不是我不够喜欢你,而是你太喜欢我了,我甘拜下风呀!”
来珺侧过了头,与她的鼻息近在咫尺,“可是你怎么判断我有多喜欢你呢……”
“……难道是因为,我让你扇我,甘愿被你折磨吗?”
白木青一时失了言语,漆黑的瞳眸隐匿在了黑暗中,亮光若隐若现。
“可是不对呀,我让你扇,我说我不会生气,但你怎么也下不了手,这怎么看来,都是你喜欢得更多一点呀……”
来珺的声音淙淙,像是旧式唱片的乐声,播放完了一曲,还剩些尾韵,残音仍旧絮絮唏唏的,总也断不掉,哼呀着刮挠人的耳膜。
深夜里看不清神色,但她发现白木青的眸色亮了几分,像是泛起了湖光,光影闪动。末了,眼睫一垂,遮住了唯一可见的神色窗口。
“你那么明媚、耀眼,我喜欢上你,原本就是稀松平常的事儿;我这么平凡、俗气,你能喜欢我,一定是难能可贵的感情——自然平常的事儿和难能可贵的事儿放一起,当即就高下立判了,你说是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