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面(199)
“我相信你所说的,我相信你说的是真话。”
得到了肯定,安钰像是完成了夙愿,浑身的力气一松,整个人又变得绵软,眼神开始飘忽,昏昏欲睡。
来珺伸手捧着她的脑袋,帮她按摩着太阳穴,增进催眠。
没一会儿,安钰又睡了过去,这次睡得踏实了许多,看脑电波,是进入到了无梦阶段。
郝岸其实刚刚上来了,但一直在门边没进来,目睹了全程经过。待安钰睡下后,他走到床边看护,面带忧色:“当初她爸妈找我们,是想让我们消除鬼影,结果现在鬼影没消,她都快成鬼了!”
他话音刚落,手机就亮了,是安庆春来了电话,一看见他的名字,在场的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神经一紧,知道这事儿不好交代。
那手机无声震动,就像是一个炸.药包,接通之后,随时有爆.炸的可能,谁接谁英勇,甚至可能英勇就义。来珺没多犹豫,示意郝岸把手机给她,她主动接了这烫手山芋,出了观察室。
白木青跟出去时,来珺却已经结束了通话,速度之快,白木青甚至怀疑,她是不是过于英勇,直接掐断了来电?
“你怎么跟他说的?”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让他放心,安钰晚上就会回家。”
白木青若有所思,“你打算先保守秘密,等将安钰治好后,再把真相告知警方和她家里人?”
来珺攥着手机,蹙着眉头,有些无措。
在意识咨询中,保密一直是个艰难问题,按照职业道德规范,意识师应当对来访者的咨询保密,但遇到来访者可能伤己害人的情况,就会涉及保密突破,需要告知他人,包括联系警方。
但不论如何,意识师不是警察,他们的核心目的,是保护来访者,帮助来访者恢复意识健康,更好地生活或者生存下去。
来珺现在,也是从这个核心出发,权衡着最优解决办法。
她现在肯定不能将真相告诉警方,她答应过安钰,得知真相后,如果条件允许,会安排她和喻其霖见面;而且喻其霖现在的用意也很明确,她就算头破血流,也不会承认真相,让警察带走安钰。
若现在直接联系警方,安钰和喻其霖的精神状态,可能会同时崩溃,而且采取强制性手段,也不利于审讯工作的顺利开展;但是目前,来珺又不能不做任何突破,若延续以往的治疗路线,只会越拖越严重,让情况雪上加霜。
形势的艰难,就像是长矛,将她逼到了选择夹角,夹角处拥挤着多个按钮,她得谨慎选择,因为按钮联系到的,是两条人命,以及三个家庭的未卜前途。
权衡了半晌,来珺承认了自己的困境,摇了摇头。
“我觉得,现在以我的能力,再去治疗安钰,效果不大,她的心结是喻其霖。在喻其霖还活着的情况下,只有她可以治好安钰。”
白木青听她这么一说,眸光也暗了下来,“可是要喻其霖答应和她见面,就得告诉她安钰的情况,甚至得说明,我们已经得知了真相,她肯定会极力否认。”
来珺也想到了这一点,但目前看来,这是最优办法——喻其霖和安钰见面,解开安钰的心结,让安钰恢复正常。
安钰不想让喻其霖替她坐牢,但她又不能自首,因为她答应过喻其霖,会保守秘密;而且她自己也亲身体会过,一个人在外面见而不得的痛苦,怕向警方坦露真相后,喻其霖就算被放出去,也会承受不了,经受她现在的痛苦,比她疯得更厉害。
所以来珺知道,安钰想和喻其霖见面,是想和她达成一致:说出真相,罪责由真正的凶手承担,喻其霖出去后,要好好生活。
但是现在关键点是,需要喻其霖答应和安钰见面。
来珺抬起了头,认真道:“我想去试试,去试着去劝说喻其霖,为安钰和她的见面做好准备。”
来珺拿了主意,但并不十分有把握,不是对喻其霖没有把握,而是对安钰和喻其霖的见面没有把握:真的会见时,安钰可以控制住情绪吗?喻其霖真的会同意说出真相吗?各方知情后,警方介入其中,会让事态难以控制吗?
不确定因素太多,所以来珺即使拿定了阶段性的主意,还是有一种不踏实感,像踩在弹簧上行进,随时可能摔得四仰八叉,手里捧着的解决方案,被碎得惨不忍睹。
来珺心里没底儿,看向白木青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游移,似乎想从她身上汲取力量。
白木青虽然平时像根芦苇,随风飘浪,但在拿捏主意时,就像个探测雷达,方向准确,灵敏度保证。
比如之前的梦女一案,陈和以为梦女就是人贩子,但她却点了出来,从拐卖过程来看,陈和见到的女人,不是拐卖的执行者。这一点非常关键,给了来珺灵感,往刘驰然亲人的方向上靠,最终确认梦女的真实身份;包括这次鬼影一案,来珺本来倾向于认为,喻其霖担下重罪,是为家里人着想,但白木青却认为,应该还有隐情,不然谁放着大好的生命不要,选择为了钱去坐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