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面(182)
一时间,她看出了神,没有答话,眼里酝着隐忍的微光。
来珺放轻了声音,娓娓细数:“你要是不喜欢她,怎么会知道她爱吃苦瓜?怎么会知道她喜欢用软毛牙刷?怎么会知道她想要弹钢琴?怎么会定制独一无二的情侣布偶,送了一个给她?”
在本次谈话之前,来珺不仅确认了事实,还将事实具体到每一个细节,谈话时点对点瞄准,证据确凿,让人辩无可辩,驳无处驳。
安钰眼眸低垂,睫毛颤了颤,她终于认识到,来珺掌握和确认的信息,已经超出了她能够狡辩的范围。面对一个握有实锤的专业人士,若她再负隅顽抗,没准她能把锤直接扔出来,砸出个天坑。
见安钰无话可说,来珺并不觉得大获全胜,她身子前倾,放缓了语气,虽然还没有达到苦口婆心的程度,但至少一片真挚。
“小钰,我可以肯定,你知道真相,我也知道你选择掩藏事实,是为了喻其霖好,但是我想要你明白:第一,你为了变成喻其霖,压抑自己的原本的人格,想要把她的人格装进你的身体里面,但是你是个完整的人,应该有自己的人格和人生,这一点也是你潜意识的求生欲,所以当你准备杀死自己的人格,把她分离了出去后,她还是会一直靠近,试图回到你的身体里,也就是你所说的,一直纠缠你的鬼影。而你若是想让‘鬼影’消失,那么就需要正视这个事实,改变自己的行为,接纳拥抱自己的人格。
“第二,你想要和喻其霖见面,排除掉思念成疾这一点,肯定是想和她谈论青山宫一案。如果真是这样,我作为你的意识师,需要知道案情的前因后果,以及你想要谈话的具体内容,不然我不会安排你们见面。”
安钰一听这话,立马急了,被来珺点穿后,她不再维持表面的淑女形象,原本的人格内壳,渐渐显露了出来。
“为什么不让我们见面!你之前答应过的,我和她见面,我又不会干什么,更不会打什么歪主意!”
来珺叹了口气,她又从书架上,取出了一叠信件,这些都是喻其霖服刑期间,安钰写给监狱的书信,因为一直没得到回应,最近中断了,没有再写。
来珺随便翻开其中一封,充当播音员,现场念了出来:
我知道你很难过
要是太难过了,可以给我写信
你在里面的日子不容易,但我也不容易
出了这种事情,大家心里都不轻松
来日方长,我们可以一起写信,一起加油,把日子 过下去。
安钰听完,一脸不解:“这封信有什么问题吗?我也没有谈论违法犯罪的问题呀?”
来珺拿出笔,将每一行的第一个字都圈了出来,递了她。
“我要你出来,”来珺轻轻念道,“你这么急切和喻其霖见面,是想救她出来吗?”
安钰手里捧着信纸,纸面微微颤动,她神色一变,好像已经放弃了挣扎,眼里一片绝望,被揭穿的窘态表现在了脸上,与之伴随的,还有日积月累的惨淡。
“这么说吧,我是你的意识师。我安排你和喻其霖的见面,是为了辅助你的治疗,帮助你恢复意识健康。但现在的情况看来,你要见的人,是监狱里的囚犯,你要谈论的话,涉及到了刑事案件,我有权利知道你和见面对象的关系,以及你与案件的联系。若情况不清,谈话的结果难以预估,那我不会安排这次会见。”
话音落下,安钰的身体发起抖来,嘴唇都气白了,不可置信地睥着来珺:“你之前答应过我,若模拟会见顺利,就安排我和她的见面!”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之前请求我安排见面,理由是之前嫉恨喻其霖,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儿,害得她流产,所以想进去给她道个歉,同时问清楚她为什么要杀魏立,确认魏立对你的感情。”
来珺伸出了指头,分条缕析数起来:“第一,你并不嫉恨喻其霖;第二,你没有害她流产;第三,你不是想去给她道歉;第四,你知道她和魏立之间的感情状况;第五,魏立对你是什么感情,你根本就不在乎。”
五个指头张开后,又一合,合成了个坚定的拳,“既然这些依据都作废了,那见面似乎也没有必要了吧。”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杀伤力太强,来珺看得出来,安钰希望落空,开始恼羞成怒,甚至因为辩论不过,想要冲上来揍她。
来珺倒是不怵,一脸淡然,等着她回话。
传统的咨询当中,意识师需要温暖细致,循循善诱。来访者难过了,意识师要宽慰,来访者愁怨了,意识师要倾听,来访者有小情绪了,意识师要连哄带劝,总之意识师的存在,就是个超脱凡尘的得道高僧,包容万象,引导来访者走向“正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