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面(179)
来珺眉头不动,轻轻“嗯”了声,明显察觉出来,与之前相比,安钰配合了许多,也急切了许多,之前被鬼影缠身,还能不冷不热,现在为了会见,还学会了套话小技巧。
看来着实对监狱会见期待得紧。
不过来珺喜欢她的急切,一急就容易暴露真实情绪,一言一语,就像是呈堂证供,让她的心理活动变得有迹可循。
“你刚刚对着想像中的喻其霖,说了些什么呢?”来珺终于抬起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我就是问她,在监狱里过得怎么样?我为我之前做过得事情道歉,然后委婉地问她,她和大立之间发生了什么?大立对我是什么感情?”
来珺将问题简要记下,只是这最后一个,显得多余,多余信息会进行删减,删到最后只留了个问号。
她手里不停,漫不经心问了句:“你现在对喻其霖是什么感觉?”
“感觉……挺复杂的。”安钰再次垂下眸子,她每次一思考时,睫毛就下落盖住眼眸,外人想打量她的神色,得费一番真功夫。
“难把这复杂展开了说说吗?”
安钰仍旧耷着眼皮,眼珠子转了转:“首先她和大立结了婚,这事算是我的心梗,其次大立又非常喜欢她,这事儿让我心里堵塞,但我确实又对不住她,这事一直让我心有不安。反正我现在的心,就像做凉拌菜一样,酸甜苦辣的佐料都放遍了,区分不出是什么感觉。”
来珺嘴角浅浅一抬,这还会用比喻句了。
“喻其霖流产之后,她恨你吗?”
安钰摇头,紧接着又点头,脑袋一下子忙不过来,“恨吧,但她没表现出来,她……挺能忍的。”
来珺没接话,从背后取出了熊仔布偶,故意拿在手中端详了片刻,熊崽被白木青照料得不错,毛软皮亮的,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薅一把。
“她流产之后,经常回娘家,一回家就抱着这娃娃发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安钰没主动接,她两手交叠,手心朝上,来珺就直接把熊仔放到她掌心,坐了回去,意味深长地打量她。
安钰托着熊仔,背脊又僵硬了几个度,伴随着的还有心跳加速。她手心像放着个鼓胀的气球,手指丝毫不敢动,怕稍稍一触,就“砰——”的一声,藏了许久的“气”,泄了个一干二净。
“她可能是‘睹物思人’?用这布偶代替了她的孩子,经常看着,能解解相思苦?”
来珺用笔尾挠了挠太阳穴,“你说得有道理,可是熊仔是你送给她的对吗?”
安钰一时无言,她紧盯着来珺的面庞,想分辨她到底是证据在握,还是猜测试探?但那张脸依旧清冷一片,一点涟漪都不泛。
“对,是我送给她的,当时正好是儿童节,我得知她怀孕了,就送了她一个布偶,希望她能得个大胖孩子,不过我承认我居心叵测,暗指她生的孩子会是个熊样儿。”
“你也有一只一样的?只是少了只蝴蝶结吧?”来珺用了问句的助词,但话尾下压,却不是问句的语气,无形中促使安钰实话实说。
“对,”安钰的食指一颤,擦过了熊耳边的蝴蝶结,轻轻一触,“我也有一只,我不能忍受她有的东西,我没有。”
“你还做了两件一样的卫衣,背上就是熊仔图案,一只有一个蝴蝶结,而另一只有两个。”
安钰呼吸一滞,目光中惊恐浮现,她只觉得来珺不可捉摸,不知什么时候入侵了她的大脑,读取了信息,不然当初警察都没注意到的细节,她怎么了如指掌?
片晌,她将熊仔放到身边,第一次端起小圆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喉咙里干得起火,需得润润嗓子。
“是的,熊仔和衣服是配套的,同样是她一件,我一件。她有的,我也要有。”
来珺语气不紧不慢,但内容却逐渐发力:“但两件衣服都在你那儿,在周年前的两天里,你第一天穿了单蝴蝶结卫衣,第二天离开的时候,换了双蝴蝶结的,是喻其霖不肯收你的衣服吗?”
安钰的唇角使劲,往上翘了翘,嘲道:“这衣服她嫌不好看,没收,我见她不懂审美,就一起穿了,还故意在宴会上晃悠,就是想让她看看,我穿着有多好看。”
说完,她嘴角就耷拉了下去,好像刚刚用力过猛,嘴角脱了力。
来珺的目光在她周身泠泠一转,不置可否,她也拧开保温杯,润了润嗓子,留出了一段无话的间隙。
一时无话,安钰并不觉得轻松,反而感觉自己是只扒光毛的鸡,来珺这杀鸡匠洗了把手,在磨刀霍霍,准备将她开膛破肚,取出心脏窥探秘密。
“小钰,丁冬给你看了一幅画,你似乎非常喜欢,还收藏了起来,你知道丁冬画的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