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面(169)
“呸——你根本就不知道,你恨不得她难过,她越难过你越开心,你就是只榨取她幸福的蛆,恨不能把她所有的快乐都抢走,现在她进去了,你高兴了吗?不过你也很快就能进去了,你个杀人犯!老子告不死你!”
来珺听周沛瑾已经失控,站起身来,准备打断二人的谈话,但却见处于哑然状态的安钰,忽然出了声,声音在颤抖:“洋娃娃……什么样的洋娃娃?”
“什么样的!就是她孩子那样的,就是被你害死的孩子那样的,就是你半夜看见的鬼影那样的,那个鬼影会缠着你,会让你永不……”
来珺伸手按下结束键,强行终止了通话。
安钰呆呆坐在凳子上,双目茫然,睫毛扑闪着,好像是个打碎玻璃鱼缸的小孩,眼睁睁看着金鱼死掉,一时不知如何补救,惊慌得痛苦。
铃声响了,周沛瑾又打了过来,来珺给她发了个短信,以自己的名义,让她先不要向警察举报。之后,她开了静音模式,把手机收了起来。
她看向了安钰,声音和缓而厚实:“你放心,她并不知道你的情况,刚刚她提到的鬼影,只是随口一说。”
安钰没说话,盯着地板。
来珺蹲了下来,靠近她,伸手轻抚她的脸庞,“小钰,你还好吗?”
房顶的吸顶灯,是大提琴的形状,边缘被白光勾勒,洒下纯净的光晕,落在来珺发梢,仿佛被融化,而落在安钰的脸庞,却像滚入了深渊,不见了踪影,整张脸黯淡无光。
安钰忽然仰起脑袋,长发倾泻而下,雪白的脖颈上血管分明,随着心脏的频率而跳动。她长长吸了口气,吐气时,挤出了微笑:“我没事,周阿姨说得对。”
这个微笑来得不合时宜,问题问得更是突兀,情绪的过渡并不自然,她看起来,混不在乎周沛瑾的谩骂,但这种不在乎,并不显得大度,反而显得冷血,像是孤注一掷的破罐子破摔。
来珺凝视她的脸庞,不确定她的情绪状态,试探性地问:“你刚才给周阿姨说,是你把喻其霖的孩子流掉的?”
安钰的嘴唇张了张,幅度不大,但双唇都战栗起来,她双手交叠,放在自己胸口,做出了忏悔之态。
“是的,是我,那天正常运动完后,喻姐并没有出事,是我在更衣室里,我骂了她,羞辱了她,我说她不配嫁给大立,我说她生孩子就,是为了捆住大立,是我刺激了她。”
说着,安钰情绪不稳,放于胸前的手都在抖动。
来珺凝视进她的双眼,从中读出了悔过,和之前粉饰的镇定不同,这次的伤痛,真实干脆了许多。
“你为什么这样做呢?”
“……因为……我喜欢魏立,我不想让他俩结婚,我想让他们分开。”
安钰的眼圈红了,但其中却并无泪光,瞳孔里的光芒干涩。可以看到她喉头的浮动,费了好些力气,才说出这话来。
“那魏立喜欢你吗?”
“不喜欢,他还是喜欢喻姐,他完全陷了进去,怎么也不肯和她离婚。”
“但是据喻其霖交代,她是因为魏立婚后对她不满,对她态度大变,想要离婚,才发生了争执。”
安钰面色笃定:“正因为这一点,我才想要亲口问她,她和魏立到底是怎么回事,魏立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而且我也认识到自己之前的错误,想要给她道歉,我想要亲口向她道歉。”
“道歉,道什么歉?”
“我不应该流掉那个孩子的,让魏家绝了后。我应该向魏立道歉,但是他已经不在了;我应该向那个那个孩子道歉,但它还没出生就死了。所以现在,我只有向霖姐道歉,我想当面向她认错,是我太卑鄙、太垃圾、太罪不可恕,没有照顾好她,让她受伤了!”
安钰极力保持声音平稳,克制情绪,但她还是哭了,泪珠挂在脸颊上,在灯光下一照,晶莹剔透的,像是甜的。
来珺正想回话,却传来猛烈的敲门声,饶是隔音的琴房,都被震得回音四起。来珺皱眉看向厚重的木门,并不打算去开——咨询期间杜绝打扰,她是严格交待了侍者的,怎么这咨询到一半,还来了客人,来得还这么猛烈?
不过不等她动作,门自己开了,安庆春急促走入,一脸煞气,迳直朝着安钰而来。他满腔浊气已经蓄势待发,但碍于来珺在场,还是走了下礼貌的程序。
“来老师,我有事情想单独和小钰聊聊,麻烦您回避一下。”
宋婉也出现在了门边,看样子是匆匆追下楼来,但没能拽住安庆春。
“不好意思安先生,我们还在咨询期间,麻烦请您回避一下。”
现在这间琴房内,就是来珺的咨询室,她的领地收到侵犯,绝对是坚守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