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面(165)
“她还好,没有头晕。”
来珺和白木青看着她一人分饰两角,演得活灵活现——但演得越真实,情况就越严重,来珺再看向周遭时,感觉这已经不是园岛豪宅,而是豪华版精神病院。
“她现在还可以正常交流吧?”
“还可以,总体逻辑还算清晰,我们和她谈话时,最开始是有点指代紊乱,但后来便恢复了正常,我没给她做测试,想等你来后再做打算。”
来珺放下记录册,走向了三楼。自从上次“沙盘事变”后,她和安钰就没见过面,虽然这中间就隔了三天,比她们约定的正常咨询间隔还短,但没想到情况恶化得这么快。都不知安庆春是在安抚情绪,还是助燃疯狂。
到了安钰卧室门前,来珺敲了两声,敲完之后,她便立在门前,没出声。不久门就开了安钰见是她,也不惊讶,往后一退,放她进去。
在冉佩瑶的记忆里,来珺见识到了原本的安钰,若是原来的她,此刻见了面,怕不是要撑腰堵在卧室门前,辟里啪啦怼她一脸,毕竟她现在落得被囚禁的地步,一半是拜来珺所赐。
但现在的安钰,却是一脸平和,还冲来珺微微一笑,知书达理的温婉大小姐形象,又出来了。
来珺进了卧室,里面的布置物品都没变,书架上还有《百年孤独》,墙上还挂有风景图,皮沙发的一侧还搭着薄毯,只是床头多了一张画,是丁冬的《诗中仙》,虽然没有五官,但光看这气质,就知道是如今的安钰本钰了。
卧室里原本只有壁灯亮着,光圈只能笼罩床头,朦朦胧胧,来珺进来后,安钰按亮了吊灯,整间卧室都亮堂起来,氛围从朦胧暧昧,一下子变成了“公事公办”。
来珺在沙发上落座,主动发问,打破了安静:“小钰,这几天还有弹琴吗?”
“弹的。”
“还是弹Amazing Grace?”
安钰“嗯”了一声,在欧式扶手椅上坐下,来珺以为她没了声,没想到她又主动问道:“来老师想听吗?我可以弹给你听。”
来珺居然有点受宠若惊,之前听安庆春说,他为了哄着她练琴,差点一哭二闹三上吊,而她为了避免练琴,差点一哭二闹三砸琴。结果这次,她居然主动弹奏,还在这夜深人静的晚上。
“我倒是想听,不过现在已经晚了,会不会吵到你的家人?”
“没事,琴房隔音,我就是指挥一支交响乐合唱乐团,楼上也听不见。”
见安钰态度诚恳,来珺便大大方方接受了,跟着她转战琴房。
安钰端坐于钢琴前,背脊挺直,双手悬于琴键之上。她身着长款针织披衫,淡鹅黄色,衬得她肤如蛋白,虽是睡衣,但在高雅之中,添上了随性的浪漫。
来珺坐在靠窗的沙发中,凝视她的身影,就如同初次见面那般,熟悉的琴声漂浮而出,环绕在房间穹顶之中。
上次听完安钰的演奏,来珺回意研所之后,便查询了曲子的背景,循环播放了多次,歌词都记了下来。这次伴随着琴音,她忍不住开了口,轻声哼唱起来。
“Ama Amazing grace how sweet the sound
That saved a wreck like me
I once was lost but now I'm found
Was blind but now I see
Twas grace that taught my heart to fear
And grace my fears relieved
How precious
How precious did that grace appear
The hour I first believed
Ama Amazing grace how sweet the sound
That saved a wreck like me
I once was lost but now I'm found
Was blind but now I see
But now I see”
等到曲子结束,来珺也哼唱完毕,安钰依旧端然而坐,抢先一步给了夸奖:“来老师的歌声真是难得,我真想录下来,以后每次弹这曲子时,都放上一遍。”
听到这番缪赞,来珺脸都没红一下,她站起身来,走到钢琴旁,手放在顶盖上,身子微微倚向琴身。
“知道这首歌的故事吗?”
安钰垂眸看着键盘上的琴谱,状若沉思。
“我知道这是一首乡村福音歌曲,和它的名字一样,表示上帝对人类的慈悲、恩宠。”
“它的歌词是由一名白人所作,他曾经贩卖黑奴,罪恶滔天,后来沦落到了非洲,反而成了非洲黑人的奴仆。后来他改过自新,忏悔错误,决定奉献一生,宣扬上帝的福音,洗涤生平的罪孽。”
安钰抬起了眸子,仔细听她说着。在灯光的勾勒下,她的脸庞甜美、温润,神清谦和,眼眸明媚动人,装满了认真,嘴角还含着若有若无的浅笑——这些都是魏立喜欢的样子,都是他歌颂过的诗中倩影。
来珺将她的模样看在眼里,说完后故意一顿,沉默了几秒,让刚刚的讲述,酝酿得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