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屋,狸奴、厌奴半倚着身子,一个哈欠打出来,难以克制地趴在桌子,睡得昏天暗地。
腿边躺着两枚椭圆的黄豆粒。
有人恰好经过,一只脚将其碾成齑粉。
姜娆警觉地不做声,藏在衣服的手轻轻搭在袖箭,蓄势待发。
帷帐被撩起,戴着恶鬼面具的人喉咙发出一声笑,装作没看见床榻那人绷起的下颌角。
她弯下腰。
熟悉的香气蔓延空中。
姜娆提起来的心倏地放下来,松开扣在袖箭的手,装作熟睡的样子,呼吸声悠长清浅。
绣着牡丹的锦被掀开,‘恶鬼’悄无声息地顺着床尾爬进去,动作并不流畅,带着些许迟疑。
手抚在玉足的一瞬间,装睡的美人呼吸乱了节拍,柴青躲进被窝淅淅索索往前拱,摸黑探出脑袋,没憋住笑:“不怕来的是采花贼?”
月色皎洁,氤氲出微妙的浪漫。
姜娆紧张地睁开眼,手下意识去摸,摸到凉而生硬的青铜面具,她心底不满,手上用力,狰狞的面具被推开。
清凌凌的月光映照年轻的面庞,哪怕看不太清明,她仍然喜不自胜:“先生漏夜而来,用心不纯。”
柴青俯在她身子上方低笑,一手撑在枕侧:“来给你讲故事,也是不纯?”
姜娆不说话。
忍了几息,玉臂揽住来人脖颈:“我是听到杨柳结局的第一人吗?”
柴青莞尔:“或许亲一亲,你就是了。”!
第41章 瞌睡虎
姜娆搂着她脖子轻笑,嗓音和她的容貌一般绝秀,如淙淙流水绕过柴青的耳——
“只是亲亲,就够了吗?”
月色撩人,身.下的美人更夺魂,柴青伏在上面,感受着周遭的香气四溢,脑海自然而然浮现出一朵无声盛开的昙花。
白色的花,最美丽时最安静,最安静时,又最热烈。
姜娆就是白昙花,花枝招展地迷了她的眼,柴青眼眸幽深,顿住片刻,低头采撷那花。
花瓣清甜,颤颤着缠上来,迷死人不偿命的妖精,喉咙里飘散轻轻柔柔的喘,在四肢百骸点燃一把火,烧得骨头都要融化。
不知是谁碰掉了青铜面具,面具掉在床边的羊毛毯,发出沉闷的响。
明月高悬,月光洒在柴青粉白的脸,以鼻梁为分界,半模糊半昏暗,她不客气地攀住高山雪,雪在她掌心一点点软成棉絮,分不清先后,两人的脚趾不约而同蜷缩起,小腿挨着小腿,各有各的热度。
不长不短的亲昵,姜娆出了一身热汗,眼尾薄红,像要哭出来。
四唇方分,柴青撤离开一段距离,居高临下定定望着,她眼神好使,说是一对能穿透黑夜的猫眼都不为过,姜姜这模样真真是好,可爱到爆,快要媚死了。
难得的是不仅仅是媚,要说勾.引人的手段,春水坊出来的女人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柴青喜欢的也不单是狐狸精的气质。
她喜欢纯,越纯越好,越干净越好。
姜娆这会的神色,就好似她是她生生世世不会背叛的爱人,柴青耳尖红着,傻兮兮嘿嘿笑了两声,指尖抹去对方唇角的水渍:“喜不喜欢?”
私房夜话,尺度远没坏先生在本子里写过的大,姜娆愣在那想到她看过的话本,为之面.红耳赤、心潮不平的那些夜晚,倏地羞涩难当,睫毛轻眨,轻轻嗯了一声。
声音散在柔柔的香风。
柴青亲在她眼尾,身子一翻,倒在一侧。
姜娆不露声色地为她腾挪出地方,脸上飘着可疑的红,悄悄地,悄悄地和思慕多年的人同床共枕。
她动作太隐秘,呼吸都是轻的,像蚂蚁搬家,又有着松鼠囤粮的毅力,柴青声音一梗,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进了‘美人窝’,眼睛睁得圆圆的,好笑地翘起唇角:“喂,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话音刚落,姜娆计划的最后一步恰好完成——人总算被她‘掳’进被窝,睡着她的床,盖着她的被,枕着她的枕头,她心情极好:“听着呢,你说有人跟踪你。”
她目色微凉:“多半是宋熊之干的好事。”
柴青话起了头,公主已经下了结论,她啧啧:“如何断定是宋熊之?”
姜娆闻着她的气味,眉眼柔和:“我削了他一只耳朵,他想寻我的把柄。随行而来的几位将军,荣华半废,其他人立不起来,只有宋熊之,仗着是王心腹,不把我放在眼里。”
她近来去穷极巷找柴青的次数的确多了些,明知不该,还是控制不住地想去,并且不打算改。
柴青低笑,一手擒着那段细腰,姜娆顺从地贴过去,心坎痒痒:“公主真是好难搞。”
这个“搞”字意味深长。
姜娆死命压着躁动的心跳,暗道:难搞吗?若非情况不允许,她早就死皮赖脸地求人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