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青扶着公主回屋,进屋,她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你对他态度好奇怪,他是欠你钱么?”
“不欠。”
“那你?”
姜娆接过她送上的茶盏:“他不欠我,但他骗了我。”
“骗了你?”柴青心提到嗓子眼:“他骗你什么了?”
她一脸所有物被别人觊觎的不快,姜娆故意吊着她,迟迟不语,柴青又问:“他骗你什么了?我去宰了他!”
坏种哪有什么好性子?不过是唯一的好性都给了想给的人,对柳眉是敬,对姜娆嘛,是诱。
诱着对方和她成其好事,享鱼水之欢。
柴青平生最恨求而不得,她问了,姜娆不答,她俯身捏着美人下颌,微微用力,迫得姜娆蹙眉:“说话!”
属狗的,翻脸不认人。
姜娆拍开她的手,表情云淡风轻:“急什么?”
柴青盯着她下颌淡淡的指印,后悔用力重了,态度软和下来:“这不是怕你被他欺负么。”
理不直气不壮,姜娆好心没去戳破她疯魔的占有欲,用手拨弄茶碗的盖子,水雾被拨开:“我十岁遇见荣华,适逢荣华成为少年一代最英勇的小将,父王将他送给我,做我武课的师傅,
所有危险的活动,只要我愿意,都可以要他代我达成。他为我做的第一件事,是舍身饲虎。”
人的记忆分为好多种,欢愉的,难过的,刺激的,痛苦的。
荣华出现的那天,是姜娆人生最阴暗的开始。
她恨极了这世道,恨极了王的权柄,恨惨了高高在上的上流人。
她要荣华舍身饲虎,无异于是要荣华去死。
荣华果真去了。
年少的血性悦纳不了公主的心,荣华胳膊少了一块肉,被老虎咬的。
当百兽之王的凶兽对准他脑袋去时,一支利箭飞来,射穿虎身,那个男人迈着大步走来,是说教的口吻:
“姜娆,你又在胡闹!”
姜娆低头抿了一口香茶:“你还想听吗?”
柴青上身板正:“你接着说。”
“荣华被救下了,大司马的嫡子险些惨死虎口,父王也只是斥我一句。所有人都说,九公主是王的掌上明珠,是他眼底不可侵犯的山河日月。这话,你信吗?”
“我信不信不重要,反正世人信了。”
世人信了,所以姜国败了,姜王只能献出他的明珠平息燕王的怒火。
“我由此与荣华相识。再后来,父王将荣华指给了我,婚约定下的那一日,他急不可耐地跑过来,跪着满心虔诚地说要做我的狗,可他骗了我。”
姜娆笑容讥讽:“当真是我的好狗,不该拼死救我出王城,为我披荆斩棘,舍身忘死么?”
“你说的那不是狗。”
“那是什么?”
“是傻子。”柴青道:“傻子才会为了别人的命,枉顾自己的命。”
“誓言不可轻许。许了,又反悔,狗都不如。我不喜欢被骗。”
柴青心虚地搓搓手,姜娆浅笑:“但我许你骗我。”
坏种面红耳赤:“为何?”
“许是你长得好看罢。”
公主抚摸柴青的脸,情真意切:“你脸生得比荣华好看多了,所以我准你用甜言蜜语骗我。”
“你知道我在骗你?”
姜娆又笑了:“柴青,你是不是第一次骗女孩子的心呀?”
还真是第一次。
“方才那句话,你可以不用说出来的。我允许你骗我,但你太直白了,太出戏。”
得了。
柴青听懂了。
这就好比世家千金在自家园子里听戏,听着听着,幻想成为曲中人。
够自欺欺人的。
“你该去熬鱼汤了。”
“……”
话题转得太快,柴青还不想走,姜娆满眼期待地看着她,这是不走不行了。
走到门前她忽然绕回来,眼睛发光:“你是要与我好吗?”
姜娆点点头:“不错,你不做我的猫,我也与你好。”
这回柴青没有问多余的为什么,管她为什么,她想早点喝上姜娆的奶。
她麻溜走开,出门恰好和自家姑姑撞上,姑侄俩心照不宣地交换眼神。
狸奴领着春水坊的花魁走到门外:“公主,人来了。”
“进来。”
门扇敞开,走进去前柳眉还在想坏东西是怎么了,怎么一下子支棱起来了,瞧瞧那满面的春光呦,真喜气。
她还想多看几眼,领头的丫头催得急,没法子,她一脚迈进去。
沏好的热茶放在桌上,姜娆抬起眼,如愿看见小镇名声响亮的花魁。
百闻不如一见。
真人实为妙人。
两人默契地发出类似的感慨。
“见到她了?”
“见到了。”
柳眉自来熟道:“她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