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盏被喂到姜娆唇边,来不及道谢,她小口小口喝下暖融融甜滋滋的蜜水。
“多谢。”
“不客气。”
姜娆瘫坐在书桌前,小半刻钟后,她单膝跪在桌前,掌侧沾墨,颤巍巍地往纸上作画。
不能提笔,那就不提笔。
“有趣。”
守塔人多年没见过这么坚韧疯魔的姑娘,开始期待她能作出哪样的画。
画画,即为画心。
画人心最炽热的欲。
合欢宗的功法和其他宗门不同,对天赋根骨没有死板的要求,相比较,历代先辈更注重人的性情。
没耐性韧性的不适合入合欢宗。
贪生怕死的不适合入合欢宗。
趣味低俗、脸皮薄的不适合入合欢宗。
定力不够的不适合合欢宗。
全部的心神沉浸在作画中,姜娆唇边染笑,掌侧、指腹、指尖完美默契的配合,纸上很快显出两道人影。
很写意的风格,却不影响观者觉得画中人是极美的存在。
满腔的爱意淋漓在掌下,爱而生欲,是以两人同尝一颗白糖糕,也有一股子黏人的欲.情飘荡开来。
很高级的画法。
很浓稠的爱情。
守塔人的视线倏地从画上移开,落到姜娆绯艳水媚的眼尾,心道:这人的确该来合欢宗,这里有最适合她的内功心法。
看得久了,她隐约从美人妙不可言的气韵里看出被云水丹滋润过的气象。
云水丹。
想来此人与合欢宗渊源不浅。
“画好了。”
“这一关,你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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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上一层。
这一层比起一层的满目书籍,一层的十八铜人,三层的文房四宝、桌椅摆设,这里空荡荡的。
墙壁满了纵横交错的剑痕。
守塔人拎着一把长剑交到她手上,又从腰间的锦囊取出一粒白色药丸:“这是入幻丹,服之,能让人在短时间内心魔滋生,接下来的两刻钟,你会‘看到’许多可怕的画面,但你要忍,手中有剑,却不可出剑,一旦出剑,则为失败。”
姜娆接过那粒黄豆大小的小药丸。
“入幻丹是药王亲手炼制,品质有保证,药效散后,对人体无害。你可以放心。”
确认她已服下,守塔人退得远远的,不愿见美人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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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阴沉沉下着小雨。
刀客放下他的刀。
姜王得意的笑声穿透风雨,传到渔阳宫,年少的姜娆推开宫人往外跑。
雨水淋湿她的头发,她惨白着脸,一直跑,一直跑。
她要阻止接下来的惨事发生。
她要救自己的爹爹。
晏如非不能死!
王身边的内侍出乎意料地伸出一条腿,姜娆狠狠栽倒在地,下巴磕出血。
到处是笑声。
“野种!”
“莫要以为你穿上华衣就真是王室的明珠,你个该死的野种!”
“让开!”
姜娆不管不顾地往外冲。
身后的谩骂声追上她,她不闻不问,一鼓作气跑到碧波宫外最大的空地。
“爹爹!”
晏如非看到了她。
姜王也看到了她。
“爹爹!不要信他!他骗了你!”
晏如非惊喜她能来,晦暗的眸子陡然有了光。
姜王阴仄仄的语调响起:“还不束手就擒吗?晏如非,你要想想你的妻女,今日你不死,死的就是她们。你舍得吗?”
他扬声一喝:“拿下她!”
“不要动我女儿!”
“好啊,你死,她就能活。寡人问你,你死不死?”
姜娆拼尽全力挣扎,无济于事。
“怎么,你舍不得死?带王后出来。”
“娘亲!”
“晏如非,寡人再问你,你死不死?”
“你是一国的王,说话当言而有信,我死了,你要放过她们。”
“寡人应你。”
“不要!”
万箭齐发,嗖嗖的破空声,将人射成人形刺猬,宫人松开姜娆,姜娆含泪跑到娘亲身边:“娘,爹爹她——”
“他不是你爹爹。”
姜王后面上毫无痛色,迈着碎步依偎在王的臂弯:“这才是你父王,你难道想当野种吗?”
“不……你说谎……”
“来人,将晏如非给本王剥皮抽骨。”
杀意与悲痛激荡姜娆的心,她牙齿打颤,满心想着“只需一剑”,却在剑刺出的那一刹,看清‘娘亲’的眼睛。
这不是她的娘亲。
她的娘亲从来都是柔弱的,眼里无权欲之心。
姜娆倒退两步,幡然醒悟——
这是幻象,现实中绝没有发生过这一幕。
爹爹的死,是她和娘亲事后听闻的。
这是假的。
是入幻丹搞的鬼。
她清醒过来,心魔随之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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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幻丹啊,也不是多高明的东西,只要服药之人随时保持清心理智,识别真伪就能从中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