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味酒精+番外(236)
不甘心的海水淹到了喉咙。
朦胧的雨雾里,季青柚没打伞,空气湿得像是浸透在了泪水里。她在淅淅沥沥的雨中站了很久,才艰难地打到了一辆出租车,带着潮湿的不甘心,她让司机快速开到机场,喉咙却像是要被活生生滞住。
开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反复地说着,一遍又一遍,想要看清去到机场的道路,想要去到机场和虞沁酒说:她记得,她会等她,不管虞沁酒回不回来,她都会等她。
她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维系她们生命的粘连。
可是。
有时候,人在命运面前就是显得如此渺小。明明她出发时的时间足够充裕,只差一点,出租车就要到达机场;明明,她马上就要见到虞沁酒了。
命运却轻而易举地将她的位置颠倒。
将她置于与虞沁酒完全相反的地球另一端。
在那辆名为“命运玩笑”的出租车上,她逐渐睁不开眼,逐渐无法吸入空气,喉咙里似是有什么要炸开,熟悉的过敏症状出现,将她在这之前所有的努力全都瓦解。
司机急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越来越远。模糊的视线里,她看到司机在某条路上拐弯,她说不出话,她想要把门打开,她不断地锤着窗户,甚至开始产生要跳车的想法。
她觉得自己当时很用力。
可实际上,她的力气,连车门锁都无法按下。她用尽全身力气去锤车窗户的力道,也只不过才让车窗发出又轻又闷的声响。她用尽所有力气抵抗从她身体里蔓延开来的病痛,却也只能无力地被命运和病痛挤压,被送到医院。
在这场淅沥的细雨里。
她挣扎的力气,简直小得可怜。
再睁开眼的时候。
她看到秦白兰饱含热泪的眼,她被秦白兰抱在怀里,她听到秦白兰说那辆出租车上刚喷过某种杀虫剂。
偏偏。
在虞沁酒离开的当天,季青柚发现了自己新的过敏源,一种不常用的杀虫剂,成为她生命中最痛苦的一种过敏源,偏偏就用在了那辆出租车上。
庞大的窒息感伴随着海水,将她的心脏淹没。
她试图拔下自己的吊针,试图取下自己脸上的氧气罩,试图从这家医院逃走,试图再前往机场搜寻虞沁酒离开之前的踪迹,可她刚下床就瘫倒在秦白兰怀里,氧气罩被重新按在了她脸上,她艰难地呼吸着氧气,甚至没办法说话,一个字都没办法说出。
那天。
她就像个疯子,将自己溃败的生命折腾得一蹶不振,将秦白兰和秦霜迟折腾得疲惫不堪。
可她还是被好端端地保护着。
直到,她看到虞睦州来医院,与秦霜迟交谈,在那扇被虚掩着的门背后,虞睦州再次抱着花来找秦霜迟,当着秦白兰的面,秦霜迟没有答应虞睦州的求婚,想要等事业稳定之后再说。虞睦州表示谅解,并关心地询问季青柚的身体状况。秦白兰简单说了几句,询问林映香和虞沁酒的状况,说是自己收到报平安短信之后就联系不上林映香了。
虞睦州苦笑着说自己也不知道,然后,在门敞开的缝隙里,与虚弱的季青柚沉默地对视了几秒,眼底似乎有种不可言说的愧疚。
朦胧昏暗的视野里。
虞睦州手里的玫瑰花鲜艳得有些刺眼。
季青柚戴着氧气罩,虚弱的呼吸在透明面罩上铺上气雾,黑暗铺天盖地,闭上眼的那一秒。
透明的泪珠从眼尾溢出,滑落到颈下,浸透她的衣领,一颗,一颗,与淹没她心脏的海水汇合,苦涩咸湿。
医生说,这是她所有已知过敏源里最严重的一种,一旦再晚五六分钟,就只剩下死亡这个结局。
不过幸好,这种杀虫剂里用到的成分在其他常用物里不多,只要多加注意,以后还是可以避开。
是幸好吗?
强大的病痛,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生命的厚度碾压成薄薄一片,很轻易地就能被撕成碎片。
这竟然是一种幸好。
失语症在这一次过敏之后卷土重来。
医院查不出病理性原因。
因为这是她的心理障碍,五岁那年发生的火灾让她受到某种创伤,情绪起伏过大后,会有一段时间失语。
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
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发出的每一个音节,都困难得仿若在挤压薄如蝉翼的生命,让她的生命变得干瘪。
出院之后。
这个症状仍然维系了很长一段时间,这让秦白兰担心得日夜睡不着觉。某个夜晚,季青柚在书房里静静地坐着,听着外面的汽笛声、水流声,看着外面大片的建筑物。
她本来就显得安静。
在这次住院之后,失语症的症状,让她看起来安静得有些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是一个被强迫钉在这里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