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味酒精+番外(123)
“虞沁酒,你不要太难过。”
“难过的话,连你自己都要躺在病床上了。”
那时,虞沁酒连过度悲伤的勇气都没有,因为医生说她的情绪不能太激动,否则就很容易出现上次那种状况。
医院很多人,她不能哭到像上次那样抽搐。
于是她只能攥紧季青柚的衣袖,埋在季青柚的颈下,无声无息地掉眼泪。如果苦痛在那个瞬间停止,至少她还能明确地感知到自己的痛苦,像刀片一刀一刀地往下割,鲜血淋漓。
却始终能治愈。
至少虞睦州和季青柚会将护住,她的伤口能恢复,林映香也能从这一场车祸中清醒过来,缓慢恢复。
计划暂时被中止。
但虞沁酒没有放弃。
悲伤在林映香清醒的那一刻开始减缓,她每天去医院,看着“承载希望,健康起航”[3]的标语,许愿让林映香一天比一天好。
也许是她太诚心。
或许是她每次许愿都双手合十,倒数三秒。
又或者是季青柚也每天许愿,和她的愿望堆叠,也就让这个愿望真的缓慢实现。
林映香的身体状况的确在恢复。
可醒来之后,她极少说话,只沉闷地看着窗外,不愿意理出现在病房的任何一个人,除了虞沁酒。
在虞沁酒独自一人出现之时。
林映香会静静地凝视着她,抚摸她的脸,然后看着她流泪,脸上的表情很矛盾,有绝望,也有挣扎,更有一些虞沁酒当时读不懂的情绪。
虞沁酒很难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虞睦州安慰她,至少林映香的身体状况在好转,一切其他的都等出院再说。
虞沁酒觉得虞睦州说得对。
可当时的林映香对虞睦州很凶,每次虞睦州一出现,林映香就会大吼着把所有的一切砸向他。
虞沁酒不明白,每次想为虞睦州说话。虞睦州都只是挡在她前面,然后低眉顺眼地把所有被砸落的一切捡起来,顶着头上的淤青,
“妈,你得多吃点,病才会好。”
如果虞沁酒当时的想法再大胆一些,就会在这种时候,发现林映香攥紧床单的手已经冒出青筋,也会发现虞呈在那两个月极少出现在医院里,更会发现自己家里的保姆阿姨已经换了人……还有更多更多的细节。
可她当时只顾得上在医院陪林映香。
因为除了她,林映香不愿意和任何人说话,甚至在面对她时,也只是以泪洗面。虞沁酒怀疑那时的林映香因为车祸产生了抑郁症,可她不知道原因。
直到。
有时候这是一个很可怕的词,意味着下一个转折点,又在人生的不经意间来临。
那是林映香即将出院的前一天。
虞沁酒回到原本空荡荡的家里。那个时候,虞呈应该在公司,保姆阿姨应该不在家,虞睦州应该在医院的走廊里坐着,静静地陪着林映香。
可是,空荡荡的房子里有人。
两个人,躺在虞呈和林映香的卧室里,在挂着虞呈和林映香结婚照的床下。
皮肤和被子摩擦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几句她很难听懂的话,或许是在看到那个画面时,她的所有感官已经全都失去效用。
她认得出来那两个人。
一个是虞呈,从小喊她小公主的父亲。
一个是她家的保姆阿姨,给她亲手制作了很多个蝴蝶结的保姆阿姨。
虞沁酒就已经彻底麻木,无法分辨这个世界到底是虚幻还是真实,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所有行为。
按照电视剧里演的,她应该冲进去大闹一场。
但偏偏,她没有。
就像个没用的落败者,落荒而逃。她承认,在那一刻,她很对不起林映香,所以她在下楼梯之前止步。
像活生生被钉在火灾现场的木桩,只能眼睁睁看着周围的世界崩塌,她该哭的,可崩塌的慌张将她的眼泪捆绑,只剩下干瘪的身躯,燃烧掉自己前十八年的人生。
在阳光四溢的楼梯间。
她站了许久,空荡荡的房子里越来越安静,但她凭空产生幻觉,好似皮肤和被子摩擦的声音再也挥散不去。
直到。
又一个转折出现。
本该待在医院的虞睦州,背着包,在登上台阶的那一刻,抬眼与她对视,目光偏了一下,落到虚掩的门上,又落到她木然的表情上。
她出声,喊虞睦州“哥”,眼泪却不停地往下掉,不管她怎么擦,都擦不完,就像是肺里有个榨干眼泪的机器,不停地挤压她依存的所有空气。
那一刻的虞睦州显得很陌生。
他掏出纸巾递给虞沁酒,却没有像在医院那样说“哥在”,只静默地坐在她旁边的台阶,揉了揉眉心,佝偻着背。
像个装满心事的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