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后,她还留着我的标记(278)
病情反复,只会令人心力交瘁,谁不想好好活着,谁不想在阳光下被拥着爱,但不能自私地为了短暂的爱,就将爱拖进深渊里。
“也许某一天,你的父母亲人不在了,兄弟姐妹也都各自成家,天地一方。在一个再平常普通的晚上,你下班准备回家,接到的是医院给出的病危通知书,那一刻你该怎么办?世上你最爱的人,和最爱你的人,都走得干干净净,孤家寡人独活一世。每一天的日出日落独你站在高楼一人欣赏。”
“要为了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爱,让余生落入巨大的不幸中吗?但凡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做这样的亏本生意。”
洛悬依旧冷静地分析,就好像这一幕在她脑海中演练过千万遍。
“其实我们的结局早就注定了,宁一卿,我们无法拥有既好又长的日子,到这里为止就好。你知道我是爱过你的,带着我的爱,好好过你应有的生活,我会很开心的。”
到底是谁在为相爱支付惨痛代价?
这一刻,洛悬心里有了答案,她不愿意让宁一卿支付。
她不想给宁一卿万劫不复覆水难收,她希望宁一卿一生顺遂平安喜乐,就算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洛悬像是勘破宿命轨迹的悲观预言者,详细详尽地叙述总结着可以预见的结果,“宁一卿,吃完一颗虚幻的糖,余生只剩下苦药,你不介意吗?”
“我不介意。”
“可我介意,我介意你原本很好充满阳光和爱的一生,被我拖垮被我毁掉。就算我健康到老的概率是九成九,我也不想让你为我去赌那零点一的幸运。我不能承受赌输的后果,我会很痛苦,我们现在的距离就刚刚好了,不要再进一步了。”
洛悬低下头,专注地凝视宁一卿。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个一向气定神闲、云淡风轻,或是偏执发疯时都优雅美丽的女人,在此刻好像失了全身的气力和希望。
像折在山尖的竹叶,融化过了的雪。
宁一卿阖着眼,小动物似的窝进洛悬怀里,“那我们的距离要怎么定义才好?”
“过客最好,”洛悬垂眸看着女人哀伤的眼睛,“相遇过,恨过,爱过,怨过,错过,最后一笑而过。”
宁一卿于无力中心绪波澜又归于平静,目光疲倦至极地看洛悬,“你是不是觉得你很伟大,是个拯救者?”
“不,宁一卿,我也是个胆小懦弱的人,”洛悬有些难过地阖上眼,“我们相爱,其实是一场灾难。我们在一起一年还好,三年四年,更久一些。再分开,谁还能活呢?那太痛苦太残忍。”
“比我们不能厮守一生还痛苦吗?”
洛悬看了宁一卿很久,轻轻说:“是的。”
让宁一卿独自一人面对死别,是比她自己死亡还痛苦的事。
如高天明月山间青竹的女人,哪怕此刻心伤欲绝,仍然不坠风骨,眼眸乌润如水,殷红唇瓣噙着浮光絮羽般的虚弱笑意。
明明是秋天阳光最明媚的天气,即便入夜里也温暖开阔,宁一卿却感觉天好黑,也好冷。
她忽然想起那个被绑架后逃出来的夜晚,城中村的夜里为了省电,几乎没有灯,她一路跑,黑暗里传来细碎的声响,仿佛藏着吃人的魑魅魍魉,让人恍惚来到了地狱。
直到她遇到那个满脸是血,双瞳异色比鬼更像怪物的小孩,那双麋鹿般的眼睛那么纯净那么清澈。
她们一直躲在废弃的摩天轮,明明自己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可那一晚她瑟瑟发抖地想哭,在漫长的黑暗里听见这个小孩的呼吸声,才意识到自己仍在人世间,最后安心地沉沉睡去。
原来大错铸成,是真的无法挽回,宁一卿再次明晰自己做了多么错误可怖的事情,那般可怕的、存在魑魅魍魉的世界似乎真的来临,她回到那座废弃的摩天轮,却再也没有人陪她了。
从此以后,她是孤伶伶的一个人。
是不是她太不珍惜又太贪心,求得太多了,想要洛悬陪在她身边,想要洛悬爱她,想要洛悬健康。
是她的贪心害了洛悬。
爱意难平,就只能把爱收起来。
宁一卿抬起手,抚一抚洛悬苍白的脸,“我知道了,是我做错太多,如果早一点就好了。”
早一点去找洛悬的时候,没有错过就好了。
早一点认识到自己的错就好了。
或者早一点没有犯错就好了。
早一点再早一点,在沧海没有变幻前,牵住她的星星。
祈求上天能够眷顾她们,把洛悬的病与痛分一点给她,把她的锦绣荣华都给洛悬,或者把她的富贵地位换成她们能够相处厮守的时光,给她们一点孤注一掷无所顾忌的孤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