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身上盖好的被褥,她在床上直起身子,脑海依稀闪着一些画面。
陆舒昨晚回来了?
还是太想了,喝多以后的错觉?
窗外雨还在下,窸窸窣窣。
裴知溪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手机开了静音,一堆未接电话映入眼帘。
不是错觉。
陆舒回来过。
她看了手机才发现,昨晚喝多以后,还是没忍住给陆舒发了微信。
只是喝得太晕,已记不清细节,连陆舒是几点回来的她都没有印象。
看着几十通陆舒打来的未接电话,裴知溪怔着。
她都能想象到陆舒着急的模样。
紧张成这样……
说放下就能放下么?
坐在床上,裴知溪正出神,手机收到新的消息。
是许教授发来的,说她提前回国了。
许宁就是她之前通过棠漫联系上的心理医生,先前她们线上咨询过。
对舒秀琳的病况也有一定了解。
过几日,天气晴了。
裴知溪去了趟医院,但没告诉陆舒,她只是在边上角落,偷偷陪着。
她看见陆舒陪着舒秀琳在住院部楼下晒太阳,陆舒长发简单盘着,身上穿着的黑色毛衣更宽松了。
淡淡阳光下,陆舒皮肤冷白,整个人也笼罩在一团看不到生气的冷白中。
裴知溪久久望着。
陆舒现在的模样,让她想到自己刚回海城,她们再遇的情形。
那时陆舒也是这般消沉阴霾。
另外,陆舒显然一直都在瞒着她,舒秀琳的情况并没有好转。
裴知溪其实隐隐也有猜到,陆舒是因为舒秀琳的病情才把她推开。
她不需要陆舒把她推开,不管发生什么,她都愿意和陆舒一起面对。
可陆舒并不愿这样,她越想陪在陆舒身边,就越让陆舒觉得有压力。
闷闷想了许久。
裴知溪拿起手机,只简单给陆舒发了条消息。
陆舒及时看到裴知溪发来的微信,告诉她许教授回国了,让她可以约许教授聊聊舒秀琳的病情。
再没有其他。
至于裴知溪喝醉那晚上的事,她们心照不宣都没有提起。
陆舒犹豫片刻,回了句:谢谢。
她也是从景惜嘴里知道,裴知溪早早就向棠漫问了心理治疗的事。
裴知溪有被这一句“谢谢”扎到眼,她悄然看向陆舒的方向,想了想,没再回什么。
几分钟后,陆舒下意识又看一眼手机,裴知溪没回复了。
她忽而有些失魂落魄,又抿唇苦笑一下。
时间一长,就过去了吧。
反正时间可以冲淡一切……
裴知溪默默站在角落,再多看了会儿,才转身离开。
风卷起阵阵凉意。
陆舒抬头,不经意看向远处时,好像瞥见了熟悉的身影。
她张望着,又觉得是自己眼花。
*
周末傍晚,裴知溪单独约了许宁在剧院旁的一家餐厅见面,许教授四十几岁,留着干练的齐肩短发,笑起来亲和。
“您来点单吧。”
许宁接过菜单,“那我就不客气了。”
裴知溪:“这段时间打扰您了。”
许宁笑得不拘小节,“哪里。”
许宁也清楚,裴知溪请她吃饭,自然是想多了解一下舒秀琳的情况。她上回特意去探望了一下,进行了一番沟通。
用餐时,她大致跟裴知溪说了说。
舒秀琳有着刻意抵触治疗的情绪,这并不是一个好的表现,可能是她们出柜这件事对她打击太大,她接受不了,下意识采取这种方式来“对抗”现实。
这种情况比较棘手。
毕竟即便是没有精神疾病的家长,对于孩子出柜这件事的接受度,也不见得会高。
所以同样是躁郁症,舒秀琳治疗难度更大,治疗周期也会更长。
裴知溪默然片刻,又担心问:“陆舒呢,她还好吗?她压力太大了,但又很抵触我陪着她……”
“长期照顾抑郁患者的家属,自身也很容易产生抑郁情绪。而且经历二次打击,很多时候会让人变得更悲观脆弱。”许宁在沟通中也了解到了陆舒的情况,“她抵触你的陪伴,可能是因为负疚感。”
“负疚感?”
“她对她父亲去世的事很耿耿于怀,这件事,可能让她比一般人更抵触或者害怕别人为她付出,产生一种,对方是因为她才不得不‘自我牺牲’的负疚感。”许宁娓娓分析着,“通常这种情况,太急切的关心对她来说反而是种压力……”
裴知溪这天和许宁聊了很久。
意识到很多问题,不是一句坚定的“我陪你”就能解决。
许宁和舒秀琳年纪相仿,又都是单亲妈妈,两个人之间沟通起来意外地顺利。
正因如此,陆舒决定让舒秀琳转院治疗。或许在许宁的治疗下,舒秀琳会稍稍好转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