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成就了你,这是事实。”顾之朝沉声道。
“你错了,成就我的不是他。这么多年,他不曾给我讲过一句法诀,也未曾指点我一招半式,如果非要说什么对我修行有益的,大概是逼我站瀑布,入幽潭。而这一切,没有他,我自己同样可以。成就淮竹仙君的,不是天机子,是洛清辞。”这话不是替自己说的,而是替原主。
顾之朝皱起眉,还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许久后他才道:“你当真要做这么绝,为了阮璃,哪怕背上欺师灭祖的名声,也要这么做?”
洛清辞脊背挺直,就这么站在顾之朝跟前,眼神波澜不惊,“早在那一日,洛清辞便是欺师灭祖之人了。”
顾之朝脸色灰白一片,他不知道事态为何会变成如今这般,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要如此惩罚他?
如今宗门被灭,他的道心被毁,师尊也油尽灯枯,曾经因为龙族获得荣耀,如今千百倍还了回去。
他颓然跌坐在椅子上,痛苦地闭上了眼。
洛清辞不再多说,绕过他朝后间走去。
在进去之时,她忽然道:“师兄,你不必担心,我不会杀他,我会和天机子拼个你死我活,却不会对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痛下杀手。我只是需要一个答案。”
屋子里昏暗一片,窗户全部被关上,只有天机子一个人躺在榻上,闭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着。
的确如顾之朝所言,他的确时日不多了。一进来洛清辞就能闻到生命腐朽的气息,深入脏腑。
“你来干什么?要我的命,还是看我的笑话?”沙哑又粗糙的嗓音,犹如沙砾一般,透着熟悉的阴冷,刺耳难听。
洛清辞看着他,就知道他并没有为自己所作所为看到懊悔,也不曾反省。不过这不是重点,她也没指望过。
“这两件事于我而言,毫无意义。”她说得云淡风轻,丝毫不在意,却犹如针一般扎在天机子心里。
他猛然咳嗽起来,随后又剧烈喘息,犹如一个破旧风箱。但是他却在笑,笑得十分难听。
“你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以为我养了一只鹰,却不想被鹰啄了眼,但是洛清辞,你的下场不见得比我好。你看着我,不觉得害怕么?你是她的杀父仇人,纵然你可以把罪过推给我,可我死了,你就能逃过么?哈哈哈……”
“你说的这些暂且不说会不会发生,即使发生,我又有何惧?”
天机子的笑戛然而止,他狠狠看着洛清辞,那满是皱纹的脸上遍布阴霾,许久他才轻轻道:“你不惧?好个不惧。你觉得我抽你情根逼你入无情道是在折磨你,对不对?可是洛清辞啊,你可知道我这是在救你。当年天衍宗的两仪长老你可还记得,尤善占卜,捡到你时,他给你算了一卦,你可知道卦象说了什么?”
洛清辞本不想在意他的话,可是她心却不自觉一跳,心情也瞬间波动起来。
她的沉默让天机子分外愉悦,他好像找回了场子,眼神放空,喃喃道:“大凶之兆!你这一生若断情绝爱,还有一线生机,倘若沾染七情六欲,注定会因一人,万劫不复,永无轮回!”
洛清辞心里倏然一沉,她知道天机子没撒谎。洛清辞的确是万劫不复,再无轮回了。
“一切因果业障,都自有人要担着。师尊你的因果你自己担,而我的因果,也不牢您操心。”
“你不怕,你竟然不怕!你凭什么如此淡然?洛清辞,我就是你的前车之鉴,你的好徒弟,那条龙,是你的劫!你会比我还惨,你明不明白!”
洛清辞任由他歇斯底里,就是一言不发,等到他发泄完了,她才不紧不慢道:“师尊你放心好了,我的徒弟倒是没你徒弟这般孽障,总不至于废了师尊后,又跑到跟前刺激他。最多……”她顿了顿,想起了原著,又轻飘飘加了句,“最多不过是死后挫骨扬灰。虽说结局不怎么好,但胜在不受气,也无知觉。”
系统:……,这个疯女人,怼起人来自己也不放过!
可才想罢,系统更加郁结,“你插刀子能不能放过我?”
洛清辞道了声抱歉,可是神色间却没一丝悔改,完全杀疯了。
“你……你……”往日里洛清辞总是逆来顺受,别说顶嘴,就是自己不顺心动手,她也不会躲一下,天机子从没想过自己这个冷得像个泥人一样的徒弟,如此伶牙利齿,这般气人。
“师尊莫气,虽说你时日无多,可是如果今天就被我气死了,这欺师灭祖的罪名我可是洗不掉了。”她此刻在天机子跟前彻底回到了之前洛清辞冷清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冰冷淡然,不带一丝情绪,却比嘲讽更厉害,天机子胸口闷得几乎要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