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坠崖岸(13)
“我也不要,我把健康都给你。”
康安素恼了,把手甩开,语速加快,说,“那我也不要,爱谁要谁要。”
“那我要了吧。”史墨又把康安素的手拽过来,牵起来。
康安素扭头,好一会不说话。
“我想了想,我把健康分你一点,分我的爸爸妈妈一点,分弟弟一点,然后分给我的朋友一点,剩下的再分给世界上的所有人。”
史墨笑了,为康安素这种莫名的认真严肃笑了,“我不要你的了,你给我那份给自己留着吧。”
“我不要了,我分给你。”
“我也不想要,也给你。”
“哎呀,我都说了我不要了,都给你,通通都给你。”
“那我们两个交换健康和寿命。这样就解决问题了。”史墨笑着说。
康安素也笑了,史墨却隐约从这个笑容里看出来一丝悲伤。
“才不要。我从小身体就很差,所以名字里带一个安字。和你换的话,那你就太倒霉了。”
史墨不以为然地摸摸她的头,“慢慢养身体,总能转好的。”
“万一好不了呢?”
“没有好不了的,只要你坚持去做,总能转好。”
“嗯。”康安素很小声的回答。
一阵沉默后,她接着说,“史墨,我们去祈福吧。我想去拜佛。”
“好,保你身体健康。”史墨声音轻快,带着无知的纯粹快乐,丝毫没有意识到对方的怪异。
第6章 离开与分别
你转着转经筒,击声清脆,佛菩开眼,但是在远方,我望不见冈仁波齐。
“你说,布达拉宫会保佑我们吗?”
康安素站在药王山上问身后的史墨,声音微弱。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布达拉宫的全景。
“会的,它为什么不保佑呢?”
“是啊,为什么不保佑呢?”康安素接着问,声音像是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猫,“史墨,你说这个世界公平吗?”
“当然不公平,贫与富,高与下,世界没有一时是公平的。”
“那你觉得最大的不公是什么?”
“是爱与不爱。爱是一种天赋,是生来就有的,生来没有的就没有,是学不会的。”
康安素扭头,诧异与她的想法,“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呢?”
史墨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纯洁的眼睛告诉她这双眼睛的主人是多么被爱。
史墨服输了。
“好吧,可能是我的错觉。”
她不想解释,和谁都不想解释。
“没关系,你保留你的态度。每个人的成长经历和看待世界的方法都是不同的,只要我们都是一个善良的人就足够了。”康安素轻轻拉住她的手,好像是在劝导一个迷途的孩子。
“嗯。”史墨想,你是第一个没有说教我的人。
“那你呢?你觉得最大的不公是什么?”
“我觉得是健康与疾病。每个人心中的痛苦都是由她的价值观和世界观带来的,这个世界上只有亲人的离世和身体的疼痛是真正的痛苦,其他的痛苦我们都可以避免。一个人的自卑,世界上真正的自卑是一个患有疾病的身体,这样痛苦不以意志转移,它客观存在,不可避免。”
她说了很多,眼神平静如一汪湖水,眸子暗沉,像盐湖的中心。
风吹起她的头发,飞舞的发丝让史墨的思绪杂乱。
史墨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她隐约觉得,对方的冷静不是局外人的淡漠,而是死如死灰的绝望。
她站在西藏高处,抓住一缕纷飞的发丝,把站立的人搂入怀中。
“至少我们还健康不是吗?”这句话,连史墨自己都觉得无力。
“那不健康的人呢?她们怎么办?”
“安安,”史墨第一次叫得这样亲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不公存在,我们无能为力。”
对方抓住她的一个衣角,手尖泛白,声音里带了哭腔。
“我知道……所以我要去祈福,我要为全天下的人祈福。”
史墨想,原来这就是你千里迢迢来到如此高,如此远的西藏的原因。
“我们一起去祈福。”史墨说,她没说出来的是,我会用心去祈福,我会像朝圣者不知疼痛那样去信仰一个宗教,一个名为安素的宗教。
“史墨……我去了很多地方,高山、深湖、教堂、寺庙……可是没有用,到底要怎样祈福才可以实现呢?”
史墨垂下眼皮,在高处,她俯瞰这个世界,街道如线,人如珠子。
“或许别人会有答案。”
“什么人?”
“随便一个人。”
直到夜晚,她们终于找见了那个人。
他是个朝圣者,来自遥远的阿里地区,千里迢迢,一步一磕头到达的布达拉宫。
他身着破烂,但眼神明亮,耋耄的年纪笑起来像是个纯洁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