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兔糖(86)
随着沈含烟在观众席第一排落座,季童的眼神也落在了那里。
丁央跟着看过去,其实学校礼堂的座椅靠背很高,人坐下后根本看不到什么,只能看到马尾最高处的那一节,和头顶黑黑的一小片。
季童就盯着那黑黑的一小片,看得目不转睛的。
这时前排的沈含烟,莫名觉得自己的头顶有点烫,她抬头看了看礼堂顶部的出风口,现在的确还没到开暖气的时候。
季童隔着好几排人,在后面轻轻笑。
终于,各大高校的代表都发完言了,教导主任刚一宣布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去问,学生们就轰一声一拥而上。
把教导主任都给整懵了:她主持这种招生会好多年了,以前怎么没见过这样的阵仗?难道这一届学生特别爱学习?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大部分学生都是奔着R大的沈含烟去的,其中还包括好几个年级吊车尾,给他们多加三百分也考不上R大那种。
教导主任:……
丁央站起来以后,看见季童站在座位上,有点犹豫。
丁央:“不走?”
季童看着第一排被人群簇拥的沈含烟方向:“等会儿。”
丁央:“你是有什么关于高考的问题想问么?”她看了眼,秦菲也挤在簇拥沈含烟的那堆人中:“有什么问题,回家再问你姐不就好了?”
季童:“嗯。”
回答是这么回答,她却站着没动。
其实她没什么关于高考的问题,就像丁央说的,就算有,她也可以回家再问沈含烟。
现在她心里想的是另一件事。
那就是沈含烟远比她所想象的,还要光芒耀眼。
曾经她和沈含烟困守在季家那栋三层的老宅里,她以为横亘在她和沈含烟之间的,是岁月、是人生的阅历、是未成年和成年之间那条隐形的线。
现在她才发现出了老宅,沈含烟自有她的海阔天空。
而自己只是一个躲在暗处的影子。
这时季童心里,很莫名的泛起了一股酸意,像是吃多了奶糖以后,后味泛起的那股酸,藏在牙缝里、舌根下,挥不去也躲不掉。
季童一个人向着沈含烟那边走去。
丁央在她身后叫:“喂……”
季童没有回头。
可直到走到那附近,季童才发现,沈含烟身边的人是真的多。
里三层外三层的,季童来得晚站在最外层,好像没什么挤进去的可能。
季童张张嘴,想叫沈含烟。她忍不住想,沈含烟在这么吵这么闹的环境中,会听到她那蚊子一样小小的声音吗。
她张了张嘴,又张了张,站在沈含烟的背影,漆黑的长发,莹白的脖子,脖子上有一颗小小的痣,因为季童知道那里有颗痣,所以隔得这么远也能看见。
其他人知道沈含烟那里有颗痣吗?
季童忽然闭上嘴,转身就跑。
她不想叫沈含烟了。
如果沈含烟不是她一个人的,她就不要了。
******
季童一个人冲回了教室,因为她在礼堂耽误了一阵子,回教室的时候已经没人了。
只有丁央还坐在教室里:“怎么这么快?你问完了?”
季童闷闷的收着书包:“你先走吧。”
丁央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能看出来季童现在心情挺不好的,犹豫了下站起来:“嗯,那你也别太晚。”
今天因为有这个招生会,所以不上晚自习,让学生们早点回家跟家长商量考学的事。
季童蔫蔫的:“再见。”
丁央走了。
教室里一瞬恢复了静谧,夕阳从窗户洒进来,拖着窗棱在课桌上画出一格一格,如果有松鼠那般大小的精灵,倒很适合用来跳房子。
可是。
季童呆呆坐着,望着空无一人的教室。
黑板上露出粉笔没擦干净的尴尬痕迹,讲台上有一块难看的掉皮,课桌上翘起的钉子不知会勾住谁的衣角。
校园在季童眼里,一瞬失去了魔法。
唯一的变化大概只有一个,那就是沈含烟变成了众星捧月的沈含烟,而不再是跟她一个人躲在教学楼顶层的沈含烟。
季童把收好的书包放在课桌上,旁边还有小半袋干脆面。
气闷闷的打开,抓一小撮丢进嘴里。
果然,不管怎么用力的扭紧袋口,到现在,干脆面已经名不副实的不脆了,变成了齿缝间无比尴尬的存在。
好像在嚼浸了水的木屑。
季童气馁的把干脆面放回课桌上,望着无人的教室叹了口气。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的闹别扭,如果沈含烟看到她现在这副样子,一定连她为什么不高兴都不明白吧。
其实连她自己也有点不明白。
沈含烟从头到尾,也并非她一个人的沈含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