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兔糖(59)
她坚持道:“我要回去了,我妈在家等我。”
季童笑了:“好吧。”她带着丁央往门口走:“那我送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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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童送完丁央回来时,看到沈含烟正在摆碗筷。
沈含烟节约的习惯没改,客厅的灯关着,只有餐厅一隅亮着暖黄的光。
沈含烟清冷的背影在这暖融融的情景中,难得也透出点暖意。
直角的肩温柔了一点,紧致的腰温柔了一点,因低着头而从肩头垂下的头发也温柔了一点。
那一圈光晕柔化了沈含烟的背影,大抵也柔化了季童的视线,她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让她小鸟一般快速向着沈含烟的背影冲过去。
她以前从来不知道家里客厅这么大的。跑了几步呢?大概很长一段距离,跑到她的一颗心,都扑通扑通直跳着,像只失了魂的兔子。
好像有根莫名的绳索,一端吊着她的心脏,一端连着沈含烟的纤腰。
季童跑到离沈含烟没两步的时候,很想冲过去把沈含烟的腰抱在怀里,脸贴在沈含烟的背上。
沈含烟那么瘦,她大概还能感受到沈含烟脊骨上一节一节的突起。
可是,她止住了脚步,变成缓缓走过去。
对待沈含烟她好像总是这样,越想抱,反而越是把双手藏在背后,拇指和食指纠结的缠在一起。
沈含烟回头看了她一眼:“饿了?”沈含烟放下手里的筷子:“等阿姨送饭来就可以吃了。”
季童笑嘻嘻走过去。
她拉开椅子在餐桌边坐下,在校服裤子口袋里摸了两摸,粉白的掌心摊开来:“我有这个。”
是一颗糖。
是她上次化学考及格后、沈含烟给她买的草莓糖。
沈含烟也在季童身边拉了把椅子坐下。
季童心想,这是很久都没有过的一幕了,从沈含烟开始躲着她开始,至少到今天丁央来家里以前,这是很久都没有过的一幕了。
这时沈含烟坐在她身边,神色难得有一种放松。
外面的天开始泛起淡淡的蓝紫了,正是最奇妙的天色。刚才季童出去送丁央的时候就看到了,黯蓝色这一边有了莹白月亮的影子,浅紫色夕阳那一端好像还缀着残存的夕阳。
日月同辉的天色,是昼夜交替的天色。
什么在缓缓流动,什么在静静更迭。
沈含烟的脸色在这样的天空下,变得更柔和了一点,看在季童眼里几乎有种可以被叫做“温柔”的东西。
沈含烟一手勾着牛仔裤绊带,靠在椅背上笑着问她:“怎么不吃呢?不喜欢吗?”
季童摇摇头:“只是我一个人吃,吃得慢。”
她冲沈含烟晃晃手里的糖:“你看,你给我的,我没有给别人。”
她觉得沈含烟今天心情真的很好啊,居然对她伸出冷白的手掌:“连我也不给么?”
居然逗了她一下。
季童把糖纸一撕,飞快的扔进嘴里,浅粉的小嘴嘬着糖,兔子般一下一下的抖动起来:“不给。”
沈含烟短短的笑了一下。
她仍是那种带点懒意的样子,侧头看着季童:“就是很护食的。”
季童把那颗草莓糖用牙齿抵在上颚,草莓甜丝丝的味道就溢满她整个口腔:“什么?”
沈含烟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季童当然不知道沈含烟是在说兔子。
她只是借着窗外的天色,呆呆看着沈含烟纤长的睫毛,挺立的鼻子,连人中那一条浅浅的沟壑都像清浅的小溪。
看似透明的溪水里,可以藏着醉人的酒,也可以藏着致死的毒。
季童在想,沈含烟今天为什么一下子放松了呢?
就因为她带了个同学回家么?
她试探着开口:“你觉得丁央怎么样?”
沈含烟想了想:“看上去人不错。”她说着居然又笑了一下:“我说这话是不是像个讨人厌的家长?”
她好像很喜欢自己显得像个家长。
在明确季童有同龄朋友、她自己可以显得像个家长之前,她在紧张什么,又在躲避什么。
这时季童和沈含烟的两颗心里,还没有能提炼得那么明确,只是感觉有什么东西,如外面很难分清昼夜的天色一般,不尴尬不尬的卡在分界线上,暧昧模糊的流淌。
季童忽然说:“你自己有糖。”
沈含烟:“嗯?”
季童:“你有我给你的大白兔。”她问:“你怎么一直不吃呢?”
沈含烟笑着说:“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不爱吃糖。”
季童飞快的接话:“可今天阿姨不是来晚了么?你不是饿了么?”
沈含烟看着她:“好吧。”她把糖从牛仔裤口袋里摸了出来。
因为那颗糖在她包里装了许久,来回来去的摩擦着,糖纸边缘都被磨出了一点毛,上面用黑白线条印出的那只兔子,也隐约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