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兔糖(56)
沈含烟没说话。
季童笑了笑,把沈含烟喝空的牛奶杯拿走了。
走出书房,她靠在墙上站了一会儿。
走廊里还是按沈含烟节约的习惯关了灯,暗暗的,只有莹莹一缕灯光从书房门缝里泄出来。
如果竖起耳朵凝神去听,能听到沈含烟在里面打字,啪嗒啪嗒啪嗒,像夏夜小虫围绕着灯泡拍打翅膀的声音。
而描述那一幕的那个成语,叫做“飞蛾扑火”。
季童蹭着墙,又往书房门口挪了挪,借着书房门缝里泄出的一丝光,举起手里的玻璃杯看了看。
牛奶被沈含烟喝完了,但残存的奶液还挂在杯壁上,一滴两滴的奶白色,连成一片难以描述的形状。
那形状让人联想起沈含烟刚刚喝奶的时候,微微仰头,修长的脖子拉出好看的线条,随着吞咽,喉头微妙的一动一动。
季童咽了咽喉咙,捏着玻璃杯,轻手轻脚走开了。
******
周日早上,季童和沈含烟坐在餐桌边吃早饭的时候,季童开口:“上次你喂的那只流浪猫。”
沈含烟:“嗯,怎么?”
季童:“如果它愿意跟你回家的话,你会给她洗澡么?”
沈含烟没明白这莫名其妙的话头:“什么?”
季童:“就是说你愿意给流浪猫洗澡么?”
“如果有机会的话。”沈含烟说:“没什么不愿意的。”
季童咧嘴一笑:“知道啦。”
周日下午三点放学,是苦命的高三学生唯一没课的小半天。
季童推开门:“进来吧。”
丁央小心翼翼的走进来。
季童瞟她一眼:“不用那么紧张,我家没人。”
丁央问:“你爸和你姐都不在么?”
季童:“季唯民去出差了,沈含烟去学校了,本来我外婆应该在家的,但她这段时间身体不怎么好去疗养院了,家政阿姨今天晚上才来做饭,所以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丁央看上去松了口气。
季童问丁央:“要喝什么吗?”
丁央:“水就行。”
季童点点头往厨房走去。
丁央站在原地,有点手足无措。
季童家很大,重点是,季童家很漂亮,那种精致像是一个盛放娃娃的匣子,也是她到邶城以前从来没见过的。
季童的画架放在客厅一面巨大的落地玻璃前,对着一个同样精致的小花园。
丁央犹豫了一下,走过去。
季童端着一杯水走回来的时候,看到丁央正站在她的画架前。
季童快步走过去把水杯往丁央手里一塞:“不准看!”
丁央吓了一跳:“我没看。”她又解释:“我是想看来着,但我没看。”
季童瞟了她一眼,那双玻璃一样的眼珠里没有任何情绪,让丁央想到她家乡高山上的海子,透明得几乎没有任何颜色,太阳照进去就是太阳,阴霾照进去就是阴霾。
家乡的老人说,海子是最无情的。
如果丁央没被季童那双海子一样的眼睛看得震了震,她就会早一点发现,季童对自己的画这么紧张是件有点奇怪的事。
丁央没想惹季童不高兴,毕竟季童算是她转来邶城后对她示好的第一人,虽然看起来冷冷淡淡的有点不好亲近。
丁央说:“我们来复习吧,下周考语文你准备好了么?”
季童:“我不是叫你来学习的。”
丁央呆呆看着她。
季童:“你把衣服脱了。”
丁央傻了:“啊?”
她突然想起三班那两个女生每次走过她们窗前,班上总有人议论:“txl。”“听说睡过了,不知道真的假的。”
可可可,丁央想,在她们家乡没有这样的事呀!
眼前的女孩手长脚长,皮肤白得像牛奶一样,身上也有种很清新的奶香,不是她家乡那种带点膻味的牦牛奶香,而是一种混杂着蔷薇花香的清甜的味道。
倒是不惹人讨厌。
丁央明明端着一杯水,却有点口干舌燥起来。
季童没什么表情的自己在画架前坐下:“浴室在楼上,二楼左转,有个大浴缸的那一间。”
丁央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季童拿起画笔,看都没看她:“搓澡巾给你放旁边了,还有沐浴露,多泡会儿,不泡到手指起皱不准起来。”
丁央这才慢慢反应了过来——季童这是叫她来洗澡来了?
难怪之前季童说,她一转来邶城就被人欺负,是因为她身上有味道。
丁央红着脸说:“谢谢。”
季童已经开始对着画架上一张白纸打草稿了,一张乖巧的小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不是为了你。”
丁央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季童把铅笔打横握在手里:“你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