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兔糖(51)
到这时沈含烟清醒的认识到——在她心里不是这样。
“干嘛不要啊?这是你该得的,不然季童太麻烦你了。”季唯民说:“跟叔叔你还客气么?”
沈含烟想了想说:“就因为您是叔叔,所以这钱我不能收。”
季唯民显得很高兴:“好,好,早晚是一家人。那这样,你把那五千给阿姨,让她多买点好菜做给你和季童吃。”
沈含烟应了声“好”,挂了电话。
眼前莫名又浮现出季童的一张脸。
小小的,怯怯的,唇边一层细细的绒毛,像只小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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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季童下了晚自习,溜进书房给沈含烟送牛奶,把玻璃杯往书桌上一放,就兔子一样转身想逃。
沈含烟叫住她:“等一下。”
季童慢吞吞的转身,玻璃一样的眼珠看着沈含烟眨啊眨。
沈含烟觉得好笑:“不是叫你学习。”
季童拍拍胸口:“吓死我了。”
沈含烟心想,她叫季童学习做什么呢?
她见过季童的画,的确有天赋,而所谓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总有季唯民给季童兜底解决。
季童有太多条路可以轻松通往她的目标,在重视效率的沈含烟眼里,学习对季童来说甚至是一种浪费。
还不如省下时间去画画。
简而言之,对沈含烟来说,学习只是手段而不是结果。
季童笑嘻嘻问:“那你叫我干嘛呀?”
沈含烟:“这两天秦菲有没有为难你?”
季童仔细想了想:“好像没有。”她又笑起来:“其实我真的不在意。”
沈含烟:“我在意。”
季童愣了愣:“什么?”
沈含烟口齿清晰:“我说,我在意。”她叫季童:“你过来。”
她真正想教季童的是另一件事。
她说:“你要明白一件事,如果你容忍别人把你推倒在地上而不反击,那么总有一天,那人会得寸进尺来踩你的脸。”
比如她和奶奶住在乡下的时候。
那时候她二叔赌得凶,无论奶奶拿多少钱贴补都不够,要债的总会找上门,奶奶总是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转身压低声音对沈含烟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时沈含烟才多少岁呢?十二岁?但她冷冷对她奶奶说:“你会后悔。”
奶奶不信。
直到有一天,那些人又在沈含烟家喝多了酒,掀起了十四岁的沈含烟的裙子。
然后沈含烟掏出了一直别在腰里的小刀,寒光凛凛吓得几个成年人都一愣。
他们手里也有刀,但老实说他们的刀大多数时候只是装装样子,而眼前的黑发少女一脸冷冽。
她的刀不是。
而这时,沈含烟面前的季童软软的懵懵的看着她,像只任人宰割的小兔子。
沈含烟:“听不懂没关系,以后总有一天你会懂的,现在,你只要记住我的话就好。”
季童懵懵的点头。
沈含烟:“你打算怎么反击?”
季童又一脸懵的看着她。
沈含烟:“什么东西是你有而她没有的?”
季童脱口而出:“你!”
这是什么鬼答案。
沈含烟本想摆出一张严肃的脸,却不自觉牵了牵唇角。
她说:“好吧,我。”
她低头从本子上撕了一张纸,拿起书桌上季童的一支钢笔,想了想低头写下:“墨水是用来写字的,如果你分不清,改天我再找你聊聊。”
折起来递给季童:“明天交给秦菲。”
季童接过时小声嘀咕了一句:“有点帅。”
沈含烟没听清:“什么?”
季童眼睛亮亮的重复了一遍:“说你有点帅!”
沈含烟笑了下。
帅什么?作为一个二十二岁的成年人,威胁一个未成年的女高中生么?从客观角度来定义,不仅不帅,甚至有点不道德。
但沈含烟觉得时间紧迫。
比起做全人类的道德卫士,她似乎更应该先做好一个人的骑士。
她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个故事——将军最在乎的公主因病快要死了,死前最后的心愿就是看将军攻进都城登上皇位,而要做到这件事,将军只能拿手里十万人的军队去赌。
一个人的心愿和十万人的性命,孰轻孰重?
最终将军缓缓举起了攻城的大旗。
当时那个故事广为流传,沈含烟记得那将军被骂得很惨。
可沈含烟觉得他是对的。
只要是为了在乎的人。
等一下……沈含烟蓦然抬头看着季童。
从什么时候开始,把眼前这只小兔子和“在乎”二字划上了等号?
沈含烟精于计算推导,可这一次她没有答案。
小兔子眼睛亮亮的,沈含烟觉得如果她真像小兔子一样有尾巴的话,这会儿就要摇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