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兔糖(4)
餐厅的纱窗半开着,不知哪儿来的一阵夏暮晚风,拂动着女孩额前的刘海。
短的,齐的,刚好在眉毛上面的,风一吹毛茸茸的,像小兔子的毛,让人很想伸手摸一摸。
沈含烟:“你喜欢吃什么?”
季童:“鸡肉,鸡蛋。”
沈含烟站起来拉开冰箱,没有鸡肉,但有一盒鸡蛋。
她很利落的取出两颗,开放式西厨就在背后,她走过去拿碗磕出蛋液搅匀,开火,滋一声倒进锅里,锅铲划两下,手指一撮洒一点盐,关火。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不超过两分钟。
她端着盘子回到桌边坐下,简洁的说:“吃饭。”
季童对着那盘黄澄澄的蛋眨了眨眼,越发像只兔子。
她抬头问:“给我炒的?”
“嗯。”沈含烟就着洋葱炒牛肉扒饭:“你再不吃,就要凉了。”
季童:“我以为你不会做饭。”
沈含烟吃饭很快,放下筷子:“我会,大小姐。”
季童:“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
沈含烟:“我们以后住一起,我不可能不跟你相处。”
季童悄悄掀起眼皮:“那你没有不喜欢我?”
沈含烟:“你再不吃,真要凉了,还是说你不想吃?”她收拾起自己的碗筷,作势要端季童面前的蛋。
季童慌忙按住盘子:“我要吃。”
沈含烟看她细胳膊细腿的,本以为她是吃饭困难户,没想到她就着一盘光秃秃的炒蛋,大口大口吃得喷香,腮帮子鼓鼓冲沈含烟笑:“好吃。”
沈含烟默然。
因为对厨房不熟,她没做任何复杂调味,就简单撒了点盐。
也许眼前这兔子一样的女孩,也并非像她想的一样什么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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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沈含烟赶季童去做作业,自己快速洗了碗筷,走进季童的书房。
“怎么样了?”她走到桌边。
季童抬起头冲她眨眨眼,卷子上一片空白。
季童是美术生,据说专业挺好的,想考服装设计专业,可文化课成绩一塌糊涂,这是奚玉把沈含烟塞进季家的借口,说能陪着季童,顺便还能辅导功课。
沈含烟:“为什么不做题?”
季童:“不会。”
沈含烟:“哪里不会?”
季童:“哪里都不会。”
沈含烟扫一眼桌上的卡通日历,还有十天暑假结束:“你暑假作业做多少了?”
“一点都没做。”季童叹口气:“我是真不会。”
沈含烟拿起桌上的卷子扫了眼,放下,点了点其中一道题:“先做这道试试。”
她头发长,俯身的时候,马尾从一边肩膀上垂下来,轻扫着季童的手背。
季童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发,她看季童一眼,那小手又飞快的缩回去了。
沈含烟再次点了点那道题:“先做这道试试。”
“哦。”季童说:“好。”
沈含烟去自己房间拿了书过来,静静坐在季童背后看。开学以后她大四,准备考研,正是不能松劲的时候,本来按她的成绩是可以保研的,但她想选的导师是B大的大牛,就决定自己考。
二十分钟过去,沈含烟站起来。
季童倒是老老实实坐在桌边,卷子上还是一片空白,连草稿都没有。
季童小声嘟哝:“我真不会。”
沈含烟心下了然。
她养过兔子这种动物,表面总是很乖,背地里却会把装它的盒子咬一个洞,趁人不备偷偷跑出来。
简而言之,兔子这种动物是蔫着坏。
比如季童,前后加起来老老实实在课桌边坐了四十分钟,不吵不闹不玩手机,就是一道题都不做。
实际上,每张卷子上都有那么两道送分题,沈含烟刚才指出来的那一道,只要学过初中数学都能做。
季童典型是在消极抵抗。
沈含烟:“卷子收起来吧,不做了。”
季童惊讶看了她一眼:“你不怕我被老师说?”
沈含烟:“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季童:“你不会跟我爸告状吧?”
沈含烟:“他没这个空听我告状。”
季童撇撇嘴,柔软的长发垂下来,让她看上去像个乖巧的娃娃。
其实季童十七了,但和那些早熟的女孩不一样,也许是被季唯民保护得太好,她身上有种残存的幼稚感。
而这时的沈含烟也不过二十二岁,她的人生阅历还不足以告诉她,天真有时候是件危险的武器。
沈含烟说:“我去洗澡。”她走了两步,又退回来:“我忘带睡衣了,有多的么?”
季童站起来:“我有没穿过的,我去给你拿。”
“你的我穿不下。”沈含烟比季童高一个头还多,看她的时候微微带着俯视:“有其他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