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兔糖(319)
坐上飞机后她望着茫茫云海。
“小姐不好意思。”
季童扭头,是一个年轻女人,手里拿着一包糖:“我带女儿坐飞机,她太小了待会儿可能会吵到你,先送你一包糖吧,实在不好意思。”
这时有一只胖胖的小手,从后座伸过来一扯季童的头发,年轻女人慌忙阻止:“宝宝不可以。”
季童回头,看到一个奶乎乎的小女孩,坐在她爸腿上冲季童笑。
季童冲年轻女人笑笑:“没事,小孩嘛。”
她伸手从女人手里拿过糖,女人看到她手背:“怎么磨成这样?我有创可贴。”
季童这才发现,她之前从夹层里拿沈含烟的日记拿得太急,手背都磨破了皮。
她摇摇头:“谢谢不用了,听说让伤口接触空气反而好得快。”
女人点点头,又去给周围的其他旅客发糖。
季童再次扭过头望着舷窗外的云海。
其实不是为了好得快。
她是在想,沈含烟现在有多难受呢?
那么,让她多受点皮肉之苦吧。手磨破皮也好,崴到脚也好,神经性偏头疼也好,只要不影响照顾沈含烟,让她怎么痛都好。
她到底怎么样才可以分担,让她的沈含烟少痛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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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上的那包糖季童没吃,和沈含烟的日记本一起放在包里,坐上了回医院的出租车。
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火锅店串串店肥肠粉店,她的心里很平静。
她并不怕沈含烟再次甩开她跑了。
倒不是她觉得现在沈含烟的身体已经做不到了,而是她很清楚自己的决心——无论沈含烟跑到世界的哪个角落,她走遍每一块砖、翻遍每一粒灰,也会把沈含烟找出来。
季童走进病房,躺在病床上的沈含烟,看起来比她第一次来医院的那天更虚弱。
沈含烟的确在急剧恶化着,看她进来,无比艰难的问:“日记找到了吗?”
季童:“找到了。”
那是沈含烟的心血,字字泣血。
即便沈含烟这么果决理性的人,也终归不忍那些日记在衣柜角落蒙尘。
季童倒感谢生死之际,人类渴慕温情的本能让沈含烟理智的堡垒有了一丝破防,以至于她终于看到了这些日记。
她趴到病床边,轻轻捏起沈含烟的手放在她脸上,那是她最喜欢的一个姿势:“沈含烟,现在我知道你有多爱我了,可我不会告诉你我有多爱你。”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就赶快好起来。”
沈含烟格外费力的、也格外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脸。
季童吸吸鼻子。
她才不会哭呢。
趴了一会儿她爬起来,从包里翻出那包糖,把飞机上被发糖的事讲了一遍。
季童给沈含烟看那糖的外文包装:“居然是塞浦路斯产的,我还从来没吃过呢,沈教授,你也没吃过吧?”
沈含烟眨了两下眼睛。
季童撕开包装扔进自己嘴里,含了一会儿化开后,她双手撑在床沿,俯身对着沈含烟轻轻一吻,糖甜蜜的汁液渡到沈含烟的嘴里,又小心控制着量,小心不要让沈含烟呛到。
她坐回椅子上的时候想:沈含烟,以后都是这样的。
所有没见过没吃过没玩过的东西,你活着,我就和你一起体验,你死了,我就一个人帮你体验。
从此,你寄生于我的生命里。我和你死生相依,再无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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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的日期很快定了,就在五天后。
这天,季童正往沈含烟病房的花瓶里插一朵向日葵,沈含烟叫了她一声:“童。”
季童:“嗯?”
她转身走回病床边,伸手替沈含烟理理额边的头发,很柔和的看着沈含烟。
在决定无论什么都和沈含烟一起面对一起经历以后,她的心情意外的平静。
沈含烟现在说话已经很费力了,所以都用最简练的字句来表达自己的意思,季童倒很喜欢沈含烟对她的称呼变成了“童”,那么亲昵。
沈含烟说:“世界尽头。”
天哪沈含烟这是在说她还没去过世界尽头。
季童笑着说:“你不会是想让我带你去南极吧?”
沈含烟:“漠河。”
沈含烟真是一个头脑清醒而现实主义的人,她知道去南极是不可能的,所以退而求其次选了祖国最尽头的地方。
季童又笑了:“沈教授,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
但她是要跟死神抢沈含烟的人。
怎么会有她办不到的事呢。
她喜欢沈含烟在她面前流露出骄纵的一面,现在,轮到沈含烟来当她的小女孩了。
她依靠了沈含烟那么多年,现在,轮到她把腰背挺得直直的,让沈含烟来依靠她。
首先第一步是把沈含烟偷出医院,在五天后就要手术的情况下,要是让季童去跟沈含烟的主治医生说,她要带沈含烟去漠河,不被骂得狗血淋头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