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兔糖(295)
利用她们,来弥补自己年轻时在白家缺失的尊严。
季唯民谁都不爱,只爱自己,她怎么会天真到因为一块牛奶巧克力蛋糕,而觉得季唯民多少是对她有感情的?
季唯民什么都不明白,甚至“安慰”她:“你以后只是不能当设计师了对吗?没关系的,等我公司渡过难关以后,你可以来公司上班,或者那时,我给你开个店?你们女孩子不都想开个咖啡店或花店么?你想要什么装修风格都可以,八百万啊、一千万,随便你花。”
季童脊背发寒。
她觉得现在很需要沈含烟站在面前,用冷冷的眼神告诉她,她到底有多蠢。
她之前从来没有在意过钱,甚至不怎么存钱,是因为她心底始终存着一份侥幸。她觉得就算季唯民不能像她期许的那样爱她,也总不至于将她弃之不顾。
在情况好时的确是这样,以前哪怕是季唯民进看守所那会儿,公司情况也比现在好,季唯民还能给她留出一笔买房的钱。
可一旦她的需要,和季唯民的切身利益冲撞的时候,季唯民就可以极其冷酷的对她说出:“你以后只是不能当设计师了对吗?没关系的。”
她的梦想,对季唯民来说不值一提。
她终于彻彻底底明白了沈含烟那句话——“人到头来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永远要给自己留后路,永远不要指望任何人给自己兜底。
季童没跟季唯民说“再见”,默默站起来走出咖啡馆。
今天的天象很怪异,太阳周围有一圈惨白的光晕,看着明晃晃的,照在身上却令人更加发寒,没有任何温度。
季童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又一路走进沈含烟的小区,她看上去很平静,像个机械行走的傀儡娃娃。
直到拿钥匙开门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钥匙磕在金属门锁上,发出令牙齿打冷战的声音。
她走进去,客厅里灯都熄了,只有莹莹一点灯光从卧室倾泄出来。
她顾不得沈含烟的边界意识了,也顾不得卧室是沈含烟最私密的领土了,她走进去,沈含烟靠在床头看书,看上去酒已经完全醒了,但还是很累。
抬头看一眼季童,好像一点也不惊讶于她的到来。
那样的镇定,好像也完全料到了季童在情绪失控的情况下,会自己拿钥匙开她家的门。
季童这时才明白,为什么人在情绪汹涌到极点的时候,呈现出来的反而是平静。
她就那样静静的看着沈含烟:“你早就知道,对吗?”
“你这么会算人心,早就料到了以公司现在的情况,季唯民根本不会借钱给我,对吗?”
“你眼睁睁看着我去找他,只是为了让我认清,没有任何人会给我兜底,只是让我回到你面前,开口向你借钱。”
“沈含烟我真的很蠢,以前我觉得你有点喜欢我,只不过更喜欢钱而已,现在我才明白也许你恨我,也许从我十八岁那年,让你眼睁睁看着你妈进监狱开始,你就开始恨我了。”
“我让你得不到你想要的爱,所以你也要对我做同样的事,让我彻彻底底明白,季唯民根本一点都不爱我。”
季童喃喃道:“没有人爱我。”
沈含烟张了张嘴,好像有什么话哽在唇边,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才问:“所以你是来找我借钱的么?”
季童点点头:“对,我是来找你借钱的。”
空气开始凝滞,季童觉得有什么油点一样的隐形物质,在不停往她后颈上附着。
她记得小时候,有很多时候是她一个人待在老宅,所以她看了很多很多的纪录片,看到石油泄漏的海面上,洁白的海鸟被黑色的油污裹住了翅膀,失去了挣扎的权利,硬生生被拖到海面以下。
现在她的后颈,就粘满那样的油污,让她脖子发沉,让她不得不在沈含烟面前,一点一点低下她的头。
她的脸涨得通红,垂眸凝视着自己的鼻尖都是红的,她觉得每一个毛孔都在发烫,身体里像有火山岩浆在烧,热气顺着毛孔往外涌。
她好像被身体里这股热意呛到,咳了两声,才把细若蚊蝇的声音从嗓子眼里挤出来:“沈教授,拜托你,借钱给我。”
她绝望的闭上了眼,这时沈含烟做了一个她完全意想不到的动作。
沈含烟从床上下来,站在她面前,好像要极尽生命之温柔的、轻轻的把她抱在了怀里:“好了,季童,可以了。”
季童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簌簌而下,滴落在沈含烟肩头,泪眼朦胧间看到沈含烟的肌肤上凝出细小的褶皱。
沈含烟抱着她,以一种温柔轻哄的语气:“你以后都知道要给自己留退路了,对吗?但季童你记住,人生是很长很长的,也是很难很难的,如果真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需要你放弃骄傲才能迈过去的话,你记住今天的体验,你已经低过一次头了,第二次就没那么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