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兔糖(281)
想季唯民出事以后,沈含烟匆匆赶来,找到坐在台阶上无措的她,像捡到一只在路边流浪的小动物一样,把她带回自己宿舍,后来又给了她一个家。
想她们住在一起,她喜欢在沈含烟做饭时从背后拥抱,把脸贴在沈含烟清瘦的脊背上,好像沈含烟是世界上她唯一可倚靠的存在。
想了这么多,其实她在反思——就像小动物会把睁眼见到的第一个人当作妈妈一样,沈含烟像一道光出现在她人生的绝境中,她对沈含烟的感情会否只是依赖?
然而在这样一个夜晚,她细细回味着自己刚才身体的感受。
她无比肯定。
哪怕只是肖想,她也无比满足。
她对沈含烟从不只是依赖。
她爱沈含烟。
******
第二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季童才意识到自己昨夜做了什么。
她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可那些画面不断往她脑子里蹦。
小米哼着小曲走进办公室,却被季童吓了一跳:“季童姐,你发烧了么?”
季童:“啊?”
小米:“你脸好红。”
季童往办公室最远端的小镜子里瞟了一眼,哦妈的,她脸真的好红。
她没发烧,她羞愧难当。
她并不知道沈含烟做了什么,所以一想到昨夜自己的作为,她就想把头永远埋在枕头下不要出来算了。
好在如果她不主动联系沈含烟的话,沈含烟是不会联系她的,她可以埋头于邶城经济论坛的设计,就像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一样。
但妈的,人生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比如,从来不给她打电话的沈含烟,今早居然主动给她打电话了。
小米提醒她:“季童姐,你手机响了。”
季童心想我当然知道我手机响了。
她看着手机屏幕一直亮着,沈含烟到现在还没被她存进通讯录的号码,作为全世界她最熟悉的十一位数出现在屏幕上。
她只是不知道,要是沈含烟问她昨晚到底为什么那么做的话,她该怎么说?
但在失去跟沈含烟说话的机会,和直面自己的羞耻之间,她还是选择了后者。
她在电话响断之前接了起来:“喂?”
沈含烟的声音听起来却不迷惑不暧昧不温存,没有半分要谈论昨夜绮事的意思,透着一种公事公办的严肃。
沈含烟问:“你从不看英国当地的报纸吗?”
她想:我都离开了英国了,为什么还要看当地的报纸?
好吧即便她还在英国的时候,她也的确不怎么看。
沈含烟说完那句就把电话挂了,季童只好自己打开电脑搜了一下。
沈含烟说的“当地”,应该是季童读大学的城市。当地的报纸算很出名,所以她很轻易就搜到了,然后就愣了。
因为在时尚版的头条,她竟然看到了自己的照片和名字。
那位被剽窃的设计师并不甘心收一笔小小的赔款了事,他本想以此作为RID公司的敲门砖。但剽窃他的那位英国设计师拒绝了她,并把季童供了出来,称这是季童的个人行为而不是RID公司的行为,并指责毛里求斯设计师这样谈条件的方式是“狮子大张口”,如此品德以后业内没公司敢用他。
英国设计师之所以敢这么嚣张,显然在当地是有一定话语权能掌握一部分舆论的。
季童脑子里一片“嗡嗡”的,这时她接到RID人事主管的电话,声音听起来很累:“Carey,你那边是不是早上?”
季童强自维持着镇定:“是。”
人事:“我们跟那位毛里求斯设计师谈判到半夜,现在的情况是,他一分钱都不要了,要你在今天发新闻的那份报纸上,对他公开道歉。”
季童傻了。
她知道为什么RID公司会跟毛里求斯设计师谈判,显然公司也知道她是帮英国设计师背这个锅,想把这件事对所有人的影响减到最小,息事宁人。
而毛里求斯设计师现在的选择,显然是怕了那位英国设计师了。他不想要钱了,只想挽回自己的名声,这样即便RID不要他,以后总还能有别的设计公司要他。
但这对季童造成的,无疑是毁灭性打击。
如果毛里求斯设计师再次起诉,法院一定会强制要求她公开道歉。如果她不道歉,甚至可能会面临刑罚;而如果她道歉,她的职业生涯就毁了。
私下帮一个前辈背锅,和公开对所有人承认自己“剽窃”,这完全是两个性质的事。
往小了说,她刚得的RDA大赛金奖会被取消。往大了说,她以后将再不被服装设计圈接纳了。
季童在脑子里快速盘算了一下:要是再不能做服装设计,她还能做些什么?
然后她惊异的发现,她并不是从高中学画开始,才确定自己以后一定会学服装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