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兔糖(273)
季童几乎本能的判断出——那是季唯民,一定是季唯民。
“不要接。”季童发现自己的声音里充满了哀求,并且如果沈含烟注意力在她身上的话,一定能发现这时她已不顾掩饰自己的哀求了。
可这时沈含烟在理性的劝她:“季童,这电话我必须接。”
季童死死抱着沈含烟:求求你,求求你。
她一口咬在沈含烟的肩上,那是一种极为无措的表现,沈含烟的肩膀一抖,她才想起她之前已经咬过沈含烟的那边肩膀了。
吻痕像徽章一样,铭刻在沈含烟的肩膀上,却还是留不住沈含烟。
沈含烟把电话接起来了:“喂。”
为什么啊沈含烟?我该怎么才能留住你?季童发现自己的牙齿微微发抖,叩在一起发出嗑哒嗑哒的声音,像一个攀登珠峰跌在冰缝里垂死的人。
她死死抱着沈含烟不撒手,能清晰听到季唯民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含烟,我跟律师谈得差不多了。”
季童心里咯噔一下。
什么谈的差不多了?
难道季唯民真要把公司资产转给沈含烟?就因为沈含烟这样钓着他、给他一种不切实际的期望?
其实季童也并不确定那是否是不切实际的期望,因为她并不确定沈含烟能为了钱做到何种地步。
季唯民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季童在心里算了一下时差,邶城现在几点?清晨六点?反正肯定不超过七点。
季唯民这是跟律师谈了一整夜?
季唯民就这么心急?
沈含烟倒是很淡定:“我在摩洛哥出差,回去联系你。”
就把电话挂了。
看来对自己拿捏住了季唯民这件事很有信心啊。季童眼睁睁看着,为了钓季唯民这条大鱼,沈含烟的线越放越长。
“为什么?”季童死死抱着沈含烟:“沈教授你不是搞学术的么?你不是应该很清高么?你从来没跟我解释清楚过,你到底为什么想要这么多钱?”
“不要让我重复同样的话。”沈含烟没耐心起来语气就透着冷:“我告诉过你,如果你自己体验过没钱有多难,你就懂了。”
季童嗤笑了一声。
她突然用力往后倒去,手还死死箍着沈含烟不放,沈含烟并没防备,一个错愕下被她箍着一起摔在了沙滩上。
沙粒承担了她们的重量,让她们陷落进去。
季童很迅速的翻了个身,制约着沈含烟,双手牢牢握着沈含烟细瘦的手腕,俯身直直的看着她。
沈含烟黑色的长发散开在沙滩上,像一朵绽开的墨色的花。
季童觉得自己很矛盾,身体里有两部分在将她反复拉扯。
她是胆小怕生的兔子,也是敏捷凶猛的野兽。
她深深的依赖着沈含烟,也尽最大可能的制约着沈含烟。
她在每一次呼吸间深爱着沈含烟,也打从心底的痛恨着沈含烟。
她的声音染上了哀切:“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也许因为她开始有哭腔了,沈含烟语气里的冷意终于消失:“你以为什么?”
季童吸着鼻子不说话,她想,沈含烟真的是一个很坏很坏的人。
每一次让她如坠深渊的时候,又向她伸来一只温柔的手。每一次当她以为沈含烟对她没感情的时候,沈含烟的眼神和语气里又露出一种难以掩藏的柔和。
这会儿见她将哭未哭的样子,沈含烟竟用手指理了理她被海风拂乱的额发,又问一遍:“你以为什么,季童?”
季童最受不了沈含烟用那样的语气叫她的名字,好像还把她当成一个童话。
她低着头说:“我还以为我们逃到国外、逃到海滩,就可以把国内那些破事远远甩在身后。”
“我想过带你逃走的,沈含烟,不要季唯民,不要奚玉,不要我们的过去。”季童第一次的、以一种坚定而成熟的眼神看着沈含烟:“你要不要跟我走?”
耳边的潮汐声如远古吟游诗人的绝唱,身后的天幕透出一片瑰丽的蓝紫,没有很多星星,星星都在季童的眸子里,肆意采撷一整个宇宙的光亮。
海浪轻轻拍打,少女的脚趾抵着她小腿蜷了两蜷,看着她的眸子却丝毫不退缩:“你要不要跟我走,沈含烟?”
那一刻沈含烟很想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
她一直自认是个理性的人,可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的人生,也有理智全面溃败、感性占据高地的时候。
如果她面临的是一个能够逃开的困境,她一定毫不犹豫回答季童:“好,我跟你走。”
可真正的困境,又哪里能是能逃开的呢?
她展开双臂,轻轻揽住季童的后颈:“至少现在,我们忘了国内那些事好不好?”
季童笑了,那么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