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兔糖(253)
她拿了浴巾和睡衣准备去洗澡,明明都已经进浴室了,却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走出来,把靠在墙边的行李箱推倒猛一下拉开,扯出那套黑色内衣,把浅绿色那套塞了进去。
然后她又怕自己反悔一般,匆匆把行李箱一拉,头也不回的钻进卧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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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早上,沈含烟没有太早也没有太晚,拖着行李箱在一个恰到好处的精准时间来到机场。
机场里有那么多人,她拖着行李箱往角落走,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那里的季童。
季童脚边还堆着上次去云省那个粉色行李箱,这会儿一边头发挽在耳后,埋头在吃一只奶黄馅的面包。
小小粉白的耳朵露出来,比那粉色行李箱的树脂材质更有光泽。
她对沈含烟没打电话就找到了她这件事一点不惊讶,抬头笑着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面包:“要么?”
沈含烟摇头:“该去安检了。”
她一手插在风衣兜里,另一手拖着行李箱转身就走,一只小手却在身后拉住了她细瘦的手腕。
季童说:“沈教授,你不吃早饭,这样不好。”
沈含烟恍然想起,季童十八岁跟她同住的时候,是个吃饭困难户,当高考的压力一天天大起来,小兔子每天各种零食七七八八吃一堆,正餐却总想逃。
那时她总是教育小兔子:“你不吃正餐,这样不好。”
有时候小兔子会撒娇,笑嘻嘻看着她说:“你喂我呀。”
而这时,两人角色调转,变成了季童跟她说这句话,也变成了季童拿着奶黄馅面包要喂她。
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候机室,她站着,季童坐着,攥着她的手腕不肯放。
面包上有季童的齿痕,还有淡淡的口红印。
沈含烟缓缓俯身。
小兔子好像得意于自己“吩咐”的威力,笑得有点得瑟,又把面包往沈含烟面前递了递。
沈含烟却绕开了面包,凑到季童面前,对上那玻璃珠一般的一双眼睛。
季童吓了一跳。
本来挑衅笑看着沈含烟的眼睛移开了,看着行李箱又看着地砖又看着自己的脚尖,嘴里应该没打算说话,却嗫嚅着发出一个“我……”的音节,然后又不说下去了。
眼睛始终垂着,手里的面包愣愣举着,递也不是收回也不是。
沈含烟变得笑眼弯弯的。
她不是故意逗季童,她只是在看,她的小姑娘在她的教导下长得很好。就算没有她的时候,一个人也能好好生活。
她偏了偏头,轻轻咬在季童递来的面包上,季童的手又是一抖。
但沈含烟的红棕色口红,还是不偏不倚盖住了季童的浅粉色口红。
沈含烟起身的时候,已经收敛了笑意,脸色变得淡淡的了。甜甜的奶黄馅黏在她口腔,像一个缠绵悱恻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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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愚园所在的乌州并没有机场,沈含烟和季童要先坐飞机到海城,然后坐车去乌州。
飞机落地后,两人发现下一趟大巴还要等很久,季童提议先在机场里逛逛。
古人说“烟花三月下扬州”,说的就是江南初春的美景。现在沈含烟和季童还不得见,但从机场门口透进的通透阳光和斑驳绿意,也算窥得一斑。
就连机场里卖的小玩意,也开始染上了江南软绵绵的味道。
季童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买了一盒泥塑小人,又买了一把迷你的油纸伞。
沈含烟:“买这些做什么?”
这种旅游纪念品,一看就逃不过在角落蒙尘的命运。
季童说了句很经典的话:“来都来了。”
买完东西,两人又去等大巴,却被告知了一件很无语的事:她们要等的那辆大巴,临时抛锚坏在了路上。
季童看看时间:“打辆车吧。”
她们预留的时间本来就不多,明天就要飞回邶城。
还好打车还算顺利。
沈含烟一路望着窗外,江南的春是轻轻的,柔柔的,静静的,连带着整个人都软下来。她靠在后座,看着阳光经过玻璃的折射,在她睫毛上变出一圈七彩的光晕。
不知是前几天因即将出游而没睡好还是怎样,这时她竟然睡着了。
做了一个罕见的很美的梦,她坐在一片种了丛茉莉的茶园里,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梦里的她也在睡觉,倚在什么人身上,那人抱着她,软软的脸贴着她的额头。
是奚玉,还是季童?
梦里的阳光和今天同样晃眼,沈含烟有点紧张,她一点都不想被阳光晃醒,因为她人生中这样静谧美好的时刻实在太少,在梦里都显得珍贵。
她急出了一背的汗。
所幸,她眼前晃眼的阳光淡下去了,也不知是不是此时来了片恰到好处的云,让那阳光光线变得更加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