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兔糖(1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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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童去找沈含烟的时候,并没有给沈含烟打电话,因为她觉得沈含烟不会接。
她只是算着沈含烟从实验室回家的时间,等在了沈含烟出租屋的楼下。
果然不久后,那个纤长而清丽的身影出现了,马尾绑在脑后,在夜色中一晃一晃的。
仅远远一个模糊的轮廓,就看得季童心揪着疼起来,她甚至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扶住身边稍微带些锈迹的单元门。
等沈含烟走近,她又不着痕迹的放开了。
扯着唇角笑了笑:“你很听话啊,姐姐。”
“继续这样保持下去,你就可以安心读你的研究生了。”
要让沈含烟持续受她的威胁,她以后在沈含烟面前,都只能保持这样的状态了。
沈含烟没什么表情的看了她一眼,用门禁卡打开了单元门。
季童心想,她威胁完后就该离开了,可为什么又跟在沈含烟身后,鬼使神差的走了进去。
沈含烟竟然没拒绝,甚至当季童紧跟着她走进家门时,她也没说一个字。
季童明白过来。
这就是以后沈含烟对她的态度了——只当她不存在似的。
进家门以后就自顾自忙,从冰箱里拿了什么,季童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瞥到是洋葱和一颗蛋。
沈含烟做饭从来很利落,洗洋葱切洋葱打蛋一气呵成,然后随着抽油烟机的呜呜声,哗一声倒进锅里。
很快,季童闻到一阵熟悉的浓香味传来,她肚子“咕——”的叫了一声。
她赶紧按住自己的肚子,这才想起,自己有多久没正经吃饭了?
算了算,是从她设局陷害沈含烟开始。
不知她是对过于冷静的沈含烟不满,还是对过于下作的自己不满,一看到吃的,就会一阵反胃。
甚至从她最爱的奶里,都能闻到一阵奶腥气。
有谁会管她吃不吃饭呢?季唯民不会管,家政阿姨更不会管。
曾经唯一会管她吃不吃饭的沈含烟,现在自己把一碗洋葱炒蛋端到餐桌上,又热了一碗米饭,坐在桌边开始吃。
熟悉的轻轻的咀嚼声传来,季童曾觉得那咀嚼声都规律到透着清冷,她曾经坐在餐桌边沈含烟的对面,故意把炒生菜嚼得嘎嘣响。
快三声,慢三声。
然而现在,沈含烟坐在餐桌边吃着单人晚餐,季童一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环视这间小小的出租屋。
电视的位置没变,书本的摆放没变,甚至穿衣镜上她在角落故意留下的半枚指纹也没变。
但立柜上的水杯变成只有一个,茶几上的零食变得消失无踪,季童不用看也知道,现在卧室那张小小的单人床上,床单一定由沈含烟给她买的浅粉,变成了沈含烟自己用的淡蓝。
季童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那阵洋葱炒蛋的浓香更折磨她了。
但又或许,折磨她的从来不是菜香。
而是她坐在这里,但沈含烟已经彻底当她不在这里了。
心里强烈的扯痛让她忍不住呆呆叫了一声:“沈含烟。”甚至忘了伪装上声音里的冷漠。
沈含烟的筷子顿了顿,轻轻磕在洋葱炒蛋的盘子上,但并没有抬头。
季童很想问一句:“你要反悔吗?”
如果我现在开口问一句“要不要跟我在一起”,如果你说“要”,那我们还有退路吗?
她张了张嘴,觉得那句话好难说出口。
但她一定要说啊,如果世界上真有这样的退路,哪怕是条羊肠小径,哪怕上面荆棘重生,哪怕她连滚带爬走得好狼狈,她也一定会走到底的啊。
然而就在她准备开口的时候,门铃响了。
吃了一半晚饭的沈含烟放下筷子,走过去打开门。
两声急促的高跟鞋声传来,接着是沈含烟清冷的声音:“换鞋。”
然后季童就在沈含烟身后,看到了奚玉气急败坏的一张脸。
奚玉拎着她H标志的手包,看到沙发上的季童怔了一瞬:“季童?你怎么在这?”
沈含烟淡淡的说:“不用管,你来找我什么事?”
奚玉跟季童说话的声音有种过期蜂蜜的甜腻:“季童,你快劝劝姐姐,为什么不愿意再跟你爸联系?”
季童在心里冷笑:这话倒跟季唯民说的一样。
搞笑啊这两个大人,竟然都找了她来当说客。
找了全世界最不该找的她。
这样的局面让她胃里一阵深深的恶心,看住沈含烟,懵懂而无知的眨了两下眼:“姐姐,你不跟我爸联系了吗?”
哦妈的,她在心里骂,季童你真是够了。
沈含烟深深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太清寒而干净,像初冬汩汩淌过山涧结霜的小溪。
季童想,那么干净的沈含烟,一定厌恶死了这么会装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