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兔糖(175)
可这些人中,季唯民是唯一还清醒的活在这世界上的。
她唯一能抓住的,只有季唯民。
******
季童也不知自己躺了多久,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她马上看了眼沈含烟的床,沈含烟还在睡,这很少见,不知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她生怕那敲门声再响,兔子一样飞快的溜去开门。
本以为是季唯民安排了早饭送到房间来,还在腹诽怎么送这么早,没想到一拉开门,是季唯民一张脸在门外。
居然穿的很休闲,一只手插在裤兜里。
季童已经很多很多年没看季唯民穿这么休闲了,或许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有过,但再后来,她每次看到季唯民都是一身西装革履,无比商务。
也有时候季唯民刚打完高尔夫,可那也不能叫穿的休闲,那只是商务的另一种表现。
季唯民今天这样的装扮几乎带给季童一种恍惚感,让她敏感的察觉出这次在看守所的经历,给季唯民带来了超乎她想象的巨大变化。
季童小声说:“姐姐还在睡。”
她想季唯民是不是又想来找沈含烟借书什么的。
她是不是该告诉季唯民一句,沈含烟也没有其他的书,这次她们被邓凯带走的很匆忙,根本没想到还要来酒店住几天。
没想到季唯民笑看着她问:“去散步么?就我们俩。”
哦妈的,为什么季童脑子里想的是拒绝,嘴上却小声的说:“好。”
******
季童从不知道邶城郊区还有这样的地方。
湖面如镜,平静得连一丝褶皱都没有。湖边是淡青石板铺成的路,通往一片在晨风中沙沙摇曳的竹林,不像在邶城,倒像在江南的某处。
季唯民在前面默默走着,季童跟在他身后。
她依稀记得,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好像有过这样的场景。
再后来,季唯民就好像不再属于她了,而属于公司,属于生意,属于各种各样的女人。
季童小时候想去抢,但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赢过。
如果她输了,为什么人人都说她是季唯民最疼的女儿。
如果她赢了,为什么总是她一个人待在那爬满爬山虎的三层老宅里,闻着中风卧床的外婆鼻息里,发出腐败苹果一样的气味。
季唯民叫了她一声:“季童。”
季童还是低着头。
季唯民笑了一声:“你这孩子从小话就少,现在高中都毕业了,看着还胆小得跟兔子一样。”
季童低着头想,不是话少。
而是从小的生长环境,让她锻炼出一种超乎同龄人的认清局势的能力。
她很快认识到,如果她说得更多、闹得更多、抢得更多,只会把季唯民从这个家里推得更远,让季唯民彻底归于那些乖顺于他的女人的怀抱。
所以季唯民一直以为她话少,也一直以为她很乖。
但这次,她抬头,看着面前一身休闲的季唯民。
季唯民是变得不一样了吗?这种改变,会让季唯民看清很多事、从而让她真正得到季唯民么?
在季童几乎失去所有亲人后,季唯民成了她在世界上的唯一牵连,后来,又多了个沈含烟。
现在,在邶城这个避世的酒店,这两人几乎不被外界打扰的,全心全意在她身边。
季童心中有种奇异的充盈感,像一个刚充满气的气球一样轻飘飘直飞天空。
她开口问:“你觉得这儿的景美吗?”
季唯民近乎惊奇的看了她一眼。
在季唯民的印象里,季童几乎从不主动开口跟他聊天,总是他问一句,她答一句,而且答案总是很简单。
季唯民笑着说:“我觉得很美啊。”季童点点头。
后来他们绕着湖走了好大一圈,聊了些什么呢?
季童陷在一种晕乎乎的满足感里,只能记得一零零碎碎的话:
聊了最高的竹子能长到四十米。
聊了这酒店做江南的点心很不错,比如定胜糕和双酿团。
聊了沈含烟借给季唯民的那本《古都》写的美,里面有“也许幸运是暂时的,而孤独却是长久的”这种句子。
最后两人绕回湖边一开始的起点处,季童小声问:“你是要跟姐姐的妈妈结婚么?”
季唯民笑了下:“你希望我跟奚玉阿姨结婚么?”
季童不说话。
一方面如果季唯民跟奚玉结婚,季唯民是不是就能安定下来,沈含烟是不是就会作为家人,永远的陪在她身边。
而另一方面,当沈含烟陪在她身边的时候,是不是又永远不能变成她想要的身份?
第56章
季童曾以为自己是个攻击性很强的人,虽然很多人觉得她像只柔柔弱弱的兔子,那是他们不了解她。
但她惊异的发现,此时自己内心在做一种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