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兔糖(163)
店长到最后把话也说得很直白:“总得有人为这四千块负责。”
那时接班的人已经来了,本来不大的店面站了五个人挤着满满当当,那女生拽着店长的胳膊,店长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其实也只是来宣布公司的处理结果,一脸的为难。
最后那女生大哭起来:“凭什么不让我打工?凭什么?”
这家奶茶店设在商场靠地铁的口岸,来来往往的人不少,都开始盯着那女生看。
这种事放在平时,季童是一定不会管的,但不知怎的,她总惦记着这女生第一天上班跟店长据理力争,让她顺利给沈含烟买到了一盒烤鸭。
她上前用自己的逻辑小声劝:“打工没了可以再找,不用我们赔钱已经是个最理想的结果了。”
店长也说:“知道你们都是小姑娘不容易,这也是我跟公司争取好久争取下来的……”
那女生却大喊:“你闭嘴!”
话是冲着季童喊的。
季童和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因为季童靠柜台这边站着,女生转过身来骂季童的时候,面向商场,才看到来来往往多少人在看她。
她愣了下,抬手抹了把脸,低声骂一句:“算了,跟你们这种人说不通。”
背起自己的包就往外走,半人高的店门被她用力一摔,吱吱呀呀响个不停。
季童犹豫了下,背着自己的双肩包跟上去:“喂,要不……”
她本想说要不我们一起另外找一份打工,没想到那女生转脸就冲她吼:“别跟着我!”
比上一次声音更大,吼得季童兔子一样抖了下。
女生恶狠狠对她说:“别那副无辜的样子,公主。”
季童一愣。
从季唯民出事以后,秦菲已经很久没这样叫过她了,没了秦菲这个带头的,其他人也没这样叫过季童了。
这称呼现在听起来更像一种讽刺,让季童浑身别扭。
那女生却说:“你觉得我为了一份打工闹成这样很傻对吧?可你知不知道,我再找一份新的打工,从面试到入职,最少也要三四天,一天至少损失七十,四天加起来就快三百。”
她问季童:“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打工?因为我最喜欢的舞团难得要来邶城巡演!我必须在开始卖票那一天之前攒够三千!才能买到前排的票!那是我从十岁开始的梦想!”
“少打三四天工,对你来说不值一提对吧?可对我来说!我就来不及攒够三千了!公主,就算你爸出了事,看你穿的这样子,你爸肯定还是想办法给你留了钱吧?”
这是真的。
季唯民出事,公司账目被冻结,房产全部扣押,但季唯民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不可能一点额外的钱都没有。
那些钱他除了用来请最好的律师,其余全部交给一个信得过的人,按他的规划一笔笔拿给季童,包括学费、艺考费、生活费,至于未来上大学的费用,就算季唯民没能出来,季童也是不愁的。
也许按季唯民的计划,还能给季童买一套小小的房子,等季童大学毕业找一份工作养活自己,她肩上的负担也会比同龄人小得多。
那女生忿忿的说:“我需要的还只是一张票,如果更糟一点,有人是等着这钱买药救命呢?公主,像你这种人怎么会懂人生有多难。”
她说完甩下季童就走了。
季童愣在原地。
她倒不是觉得女生骂她骂得太狠,她一向不在意这个。
只是女生最后一句话,像根针一样扎进她心里——“你怎么会懂人生有多难”。
这话沈含烟也说过。
沈含烟说:“人生,是很难很难的。”
季童背着双肩包,埋头往地铁站走,直到有人从背后拎了一下她的包。
她一回头,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奶奶:“小姑娘,要撞柱子上了。”
季童这才发现自己走路不看路,差点撞在地铁站一根圆柱上,她冲奶奶一笑,小声说:“谢谢奶奶。”
奶奶很慈爱的看着她:“哎呀,你长得像只小兔子。”说完笑眯眯走了。
季童只是一路都在想——喜欢女生对沈含烟这样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更难的工作环境。
意味着学术圈更不容易的晋升。
意味着要付出更高的成本,去打理人际、去考虑养老等一系列问题。
这些问题ABC选项一样被列出来,季童才发现处处都是矛盾。
她前十八年的人生太过顺遂,以至于想得太少,太不周全,以至于二十二岁的沈含烟出现在她的人生里,明明只比她大四岁,却像一个领先季童很远的成年人一样,让季童觉得连她的背影都遥不可及。
如果说秦菲的一次告白点醒了季童对沈含烟喜欢,那这个女生偶然的一句话,让季童第一次开始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