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兔糖(151)
她伸手抱住沈含烟的腰。
沈含烟站着不动,任她抱着。季童觉得家里出事以后最大的一个改变就是,沈含烟再不排斥跟她的拥抱了。
她顺着沈含烟的眼神往外望去。
外面有灯,屋里也有灯,她不知道沈含烟在看什么,她就只能看到沈含烟的身影印在玻璃上,灯光形成了截然不同的两种反效果,一是点亮了沈含烟的身影,二又把沈含烟的身影变得很模糊。
季童要用力看、用力看,才能看清沈含烟那些飞扬的发丝,包裹着沈含烟好看清秀的脸。
看到最后,她发现沈含烟的影子里有个她。
沈含烟淡淡的开口:“你在想什么?”
季童有点高兴,因为沈含烟很少主动对她提什么问题,好像一直都是她在对沈含烟好奇。
季童小声说:“我在想吃什么饺子。”
沈含烟扭头想看她一眼,显然没跟上她的跳跃性思维,但她藏在沈含烟背后,沈含烟没怎么看到她。
季童笑着把沈含烟抱得更紧了一点:“不是马上就要过年了吗?”
她说:“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年。”
沈含烟默默站着,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感受着腰际越来越紧的力度,对一只弱弱的小兔子来说,几乎是要用尽全力,才能有那样的力道吧。
她那么紧的抱着沈含烟,好像沈含烟就是她的全世界。
事实上,现在沈含烟也的确是她唯一仅有的了。
她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心押上,像一只从未受过伤、未知世事艰险的小动物。
奚玉的声音响在沈含烟的耳边:“防人之心不可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季童在她身后紧紧抱着她,用很小的声音说:“韭菜鸡蛋馅的好吃,香菇馅的也好吃。”
又说:“沈含烟你会包饺子吗?我包的饺子总露馅。”
又说:“沈含烟我们家里好暖和啊。”
柔软的小脸在沈含烟背上蹭了两蹭。
沈含烟开口:“香菇馅的吧。”
季童就贴在她背后小声的笑:“好啊我爱吃蘑菇,嘻嘻沈含烟你真好。”
沈含烟低头,就能看到两只粉白的小手箍在自己腰前。
沈含烟在心里对自己说: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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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下旬的一个周六,季童从一早起来就显得怪怪的。
吃早饭时居然能咬到自己的手指头,沈含烟问她:“你怎么了?”
季童摇头:“没怎么啊。”
手指上还带着两个深深的牙印,像兔牙。
季童去上学以后,沈含烟难得有半天不用去实验室,打算趁季童不在把家里收拾下。
打扫卧室,开窗通风,叠被子的时候,她发现小兔子的枕头下露出灰色一截。
沈含烟发现那是一条围巾,男士款。
如果只看到这里,沈含烟或许就不会管了。
她知道这是什么,也知道季童为什么今天这么奇怪——季唯民作为一个曾经的成功人士,百度百科什么的倒是很好查,今天1月24日,是季唯民的生日。
季童对季唯民,既顺从,又别扭。
既亲近,又疏离。
别人或许理解不了这种心态,但沈含烟可以,因为她对奚玉就是这样。
正当她打算帮季童把这条不准备送出的围巾收起来时,她看到围巾的角落,有一个歪七扭八的图案。
甚至称为图案都不是很贴切,准确的说,那只是几道粉色的线拼成的一个几何图形。
小兔子笨笨拙拙缝上去的。
缝的就是一只小兔子。
沈含烟带着围巾去了一趟看守所,登记了信息,很久才传来季唯民的回复:愿意见她。
好像季唯民考虑了很久似的。
沈含烟坐在会面室等了一会儿,就看到季唯民穿着统一的制服走了进来。
不得不说短短一段时间,季唯民老了不少,准确的说是颓了不少,胡茬冒出来,脸凹进去,只剩以前那股儒雅的气质还在,比以前显得清矍了不少。
他垂头坐在沈含烟对面,跟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商人很不一样了。
沈含烟跟他打了个招呼:“季总。”
季唯民摇头:“我早不是什么季总了。”
沈含烟:“那,季先生。”
直到这时,季唯民第一次抬头看了沈含烟一眼。
沈含烟淡淡看着他。
季唯民开口:“我只是觉得,你叫我季先生的语气,和叫我季总的语气,怎么没什么区别。”
沈含烟:“本来就没什么区别。”
只是一个社会身份、一个头衔而已,甚至没有金钱来得实在。
沈含烟不知道的是,这样毫无波澜的语气,听在这段时间不知感受了多少次人走茶凉的季唯民耳里,有多可贵。
他看着沈含烟,一般人来看他的时候,他是不会这样看着的,因为对面或嘲讽或同情的眼神,总会令他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