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处不问+番外(97)
没几日,宫里要办望春宴的消息便传开了。
江重兴谏言说, 如今天下患乱未平, 此宴恐劳民伤财。
我哪里不知这些都是民脂民膏,实是有非办不可之由。
我道:“一则, 银钱出自朕私库。二则,这穷有穷的办法。三则, 诸卿辛苦,偷得一日闲岂不好?”
我把这三点一撂,果然无人再反对。虽然祝长舟此时正在广撒帖,请各官家的夫人小姐同赴宴,但吃食上去精致化一些,省去什么人参燕窝的花费, 实际上是可以承受的。
我今日先把这“穷”之一字说出口,不但是告诫操办人员没有油水可捞, 还是告诉朝臣“朕不看重什么面儿、排场的,谁都别来说朕小气”。
望春宴定在七日之后。这几日,我还是日常办公。前些时候, 宫峥明“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便把他拨到大理司当大理司卿去了, 职权恰如我那个时空的大理寺卿。
如今,宫峥明正负责王槐灭门一案, 副卿尹庚负责蒋飞沉一案,其余二法司协理。
宫峥明日前便与我汇报过, 王槐一家被灭门时,恰是京城最乱的时节。王家是坚定的成帝党, 故而凶手此举在客观上对我有利。但我始终觉得行事风格如此残忍,绝不是一般党争,倒像是趁乱泄愤。
宫峥明列了个嫌疑人名单,我都请祝长舟加在宴会邀请名单中了。
至于蒋飞沉一案,尹庚目前没有发现什么疑点。蒋飞沉就好似真心实意地骂我一顿后,忽然得病而死。
但行为逻辑是最大的蹊跷。蒋飞沉绝非这般“刚烈”的人,看他参与祝党、引我入青楼这两件事,他的处事为人都是圆滑的,绝不可能大剌剌地出头写什么檄文。而且,他没有文名在外,此时突然文思泉涌,怎能不叫人生疑。
尹庚没查出什么,只能说明对方做得很干净。但做事这么细心的人,怎会在上面的疑点上疏漏?我隐隐有些猜测,却没有证据。
我独自坐在御书房沉思,门外有人“笃笃”叩了两下门,我应声道:“何事?”
祝长舟道:“陛下,是我。”
我忙起身:“怎没听见她们请安声?”
祝长舟进来笑道:“怎生没有,想是你太专注了。事多劳神,也合该吃盅茶才是。”
“你来帮我批些,我便可松快些。”我也笑道。
祝长舟恪礼,往日帮我批的也是一些不打紧的折子。凡是要紧的事,她摊开折子扫一眼开头,便立即合上放在一边,绝不多看一眼。我明里暗里跟她讲无妨,她却始终装糊涂。
今日也是如此。
我难得清闲一会儿,撇着茶沫聊家常:“我听闻大哥家的孩子这个月三周岁?”
祝长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说的是她大哥祝长风。她看了我一眼,道:“是。就在月底。”
“二哥未曾婚配?”我合上茶盏盖子,清脆地一声响。
“未曾。”祝长舟批好了手中的折子,又翻开下一个。
我状似无意地道:“兄未娶妹便嫁,恐怕有些个闲言碎语罢?”
祝长舟笑了笑:“哪有这般的规矩。”
我心道,确实没有这样的明文规定,但这个社会也确实有这样不成文的潜规则。恐怕是祝公爷要“待价而沽”,故而压着二子的婚事。
于是,我道:“二哥若有中意之人,朕做主。”
祝长舟也听出来了,坦白道:“我爹爹中意程攸宜和陆凤童,她二人哪一个不入宫,爹爹便差人求亲。”
我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不由笑出声来:“倘若她二人都入宫了呢?”
“周家也有几个待嫁女儿,便是程家除了程攸宜,也有别的女子。”祝长舟道。
是了,就陆夏山只一个明面上的义女。
话说到此,我想起来一事:“大嫂是哪家的闺秀?”
祝长舟道:“大嫂不是大家出身,爹爹本来不允,觉得嫡子没了妻族的助力,恐怕难以为继。奈何大兄闹了一阵,也便妥协了。”
“这么说,大哥大嫂是自由恋爱了?”
祝长舟疑惑道:“自由恋爱?”
我解释道:“是我们那边的话,指……呃。”
“没有父母之言、媒妁之约”这句话在我的舌尖滚了一圈,总觉得不妥当。
我想了想,解释道:“就是真心欢喜彼此,非是盲婚哑嫁。”
祝长舟点头道:“确是如此,这其中还有一段故事。”
我来了兴致:“说来听听?”
“五年前的元宵,大哥休沐,去到茶馆听书。那日恰讲到大哥立功一战,大哥正觉尴尬,起身要走,便听一女子道‘倘若我的郎君如祝大公子一般英武便好了’,另一个女子道‘你我关起门来说说体己话便罢了,怎在外头也这般口无遮拦’。先前那女子道‘好姐姐,你不告诉旁人便是了’,另一个女子笑道‘此次便饶了你’。此时大哥还不曾有甚兴趣,路过那二人身边时,恰听适才后开口的那女子道‘师妹,我来考校考校你的功课,依说书先生所言,祝大公子那时是何处境?’,先开口的女子道‘嗯……乃是阳遁三局?’。大哥不由多看了那两位女子一眼,只见先开口的那位不过十二三的年纪。而后开口的那位已经及笄,身着粗布衣衫。二人皆未遮面,大哥便知她们非是千金小姐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