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情(144)
可卫若漓却铁了心地要走,朝中之事已经乱得不像样,她如果再不回去,只怕整个大梁江山都要拱手让与他人。
她不在乎这个江山究竟是姓卫还是师,她在乎的,这是母亲穷尽一生,为她筹谋的唯一一样东西。如果再丢掉,她无颜活在这个世上。
姜沫拗不过她,她在她身上,看到了太多姐姐当初的样子。
她一生都过不去姐姐的阴影,她也从没有想过,当年负气一别,再见的,居然会是她的尸体。她恨她,可更多的,却是不舍与心痛。
卫若漓没法再马车上劳顿,只能顺着和江乘舟顺流,水路比马车快了很多,来时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回程却只用了十来天。
姜沫最终还是没能放心卫若漓独自回京,在她们离开的第二天,便也悄声从陆路跟去了盛京。
一行十几天,卫若漓的身体并不好。
师泱也察觉了出来,卫若漓很虚弱,可她问及缘故,卫若漓一直不愿意告诉她。连几次她近身要去亲近碰她,她也全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了。
她们之间几乎没有秘密,床笫之欢的朝夕相处,不消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彼此就能察觉出问题来。
师泱看得出来,卫若漓闭关出来之后,心里有了不愿意同她说的事情。
她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可总不是什么好事。
她瘦了一圈,连精气也损耗许多,整个人虚弱不堪,饶是她再笨,也能看得出来,她生病了。
病到不愿意亲近她。
一路上,师泱没有提起桦儿一句,也没有问起那日红珂所说的事情。
像是心照不宣似的,她精心照料她的身体。她也说过,要她相信她的,这一次,她忽然累了,什么也不想再筹谋算计,她愿意相信阿漓,也只相信她。
十二月初到达盛京,是大梁一年里最冷的时候,整个盛京城内大雪翻飞,满城都是耀眼的白。
马车还并未进宫门,就被太极殿外的满朝文武跪地拦下了,众臣纷纷奏请,要卫若漓处死前朝余孽,南玥亡国之君——师齐。
师泱在马车内听得心惊,一字一句,字字诛心,没有给卫若漓丝毫的余地,就仿佛,桦儿非死不可。
消息是师齐主动透露出去的,他被捕,卫若漓也并没有打算要杀他,可他却就吃准了这一点,主动伙同慕容音,将消息透露给大梁文武朝臣,以此逼迫卫若漓会放他出去。
赌的,也不过是师泱在她心里的重要。
这样的戏码,已经上演过太多次了。
卫若漓看着外面那些逼迫她的人,从南玥胜仗还朝归来开始,他们就开始一次又一次地逼迫她,从女子为朝,到诛杀师泱,再到封慕容筝为妃,封师泱为后,现在又开始逼迫她杀师齐。
就这样笃定,她一次一次都会妥协么?
拳心紧握,手上忽然覆上一只手掌。
师泱握住她的手背,她低头轻瞥,怔默良久,然后反手与她相握,将那冰凉的指尖捏在掌心里。
高颠之上,其实不需要别人,只要一个师泱与她,便就足够了。
卫若漓坐在车帐内,淡淡沉声吩咐:“诸尔都先退下吧,此事朕三日后早朝,会给朝臣一个交代。”
众臣面面相觑,得到了一个没有确切的应承。
虽不知她有何打算,但既然已经有了应承,就不该再继续拦在车前,因为没有这样的规制。
侍卫纷纷上来开路,朝臣被分为两队,让出中间进宫的通道。
是钟怀则穿了铠甲,带兵亲自来接她,一路护送她至太元殿。
回了寝殿,卫若漓谁也没有见,只留下了师泱。
一路舟车劳顿,她的体力早已支撑不住,师泱扶着她上床,又吩咐人在捎间外熏炭,所有人一应没有吩咐全都不准进来。
师泱替她盖上被子,卫若漓闭眼沉沉,只拉着师泱的手,说:“你不要走。”
师泱牵了牵唇,低头在她额头间轻轻落下一个吻,温声说:“我不走,就在这里陪着你,你好好睡一觉,好不好?”
卫若漓轻应了一声,但还是不肯放开师泱的手。
没有办法,师泱只好也脱了外衣,和身躺在她身旁,抱着她一起入睡。
不知道为什么,师泱能够感受到卫若漓身上的脆弱,脆弱到几乎要叫她抓不住一样。她不知道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一趟焚渡山,就会让她虚弱至此。
她闭眼沉沉睡去,却睡得极不安稳,恍惚间忽然在梦中喊她:“阿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