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司开到老城区有点远,舒池到的时候雨又下大了,她停下车之后撑着伞踩上青石板阶梯。
叫青池的餐厅掩映在山林里,在天色渐晚的时候亮起灯笼。
一起上山的还有也要去吃饭的人,似乎是一大家子,浩浩荡荡的,光看就能看出好几代人。
这些人的都用本地的方言说话,舒池在荆市待了好几年,多多少少也能听懂一些。
餐厅一层有个高台,下面是听评弹的卡座,舒池跟着侍者上楼,每一个包厢都挂着木牌。
走到心语的那一间,还没推开门,舒池就听到了狗狗的声音。
她推门而入,刚才似乎上了一道溪鱼,酒精燃烧,沸腾了汤,稠白的鱼汤滚出香气,丁芽在这个时候看过来,冲舒池笑着说,“生日快乐。”
小狗认得出舒池,又冲上去咬她的裤脚。
刚上山的女人穿着藏青色的外套,拉链拉到顶,拉链设计得特别大,从领口垂落下来。
腰包是丁芽的,毛绒得跟舒池的气质完全不符,却在这个人露出笑容后又奇异地融合了。
舒池目光落到鱼锅后面,被遮了一半的老式鲜花奶油蛋糕的时候无奈地说:“绮姐告诉你的?”
丁芽嗯了一声。
她拿出蜡烛,也没管舒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一根根地插上,头也没抬:“坐吧,外面的雨很大吧?”
门对面的窗户能看到平湖,不过天色已晚,又飘风吹雨,雾蒙蒙的。
雨水打在屋檐上,被风垂到玻璃窗上,什么都看不真切。
有点像那天他们在柳园吃的那顿饭,不过那里太拥挤,装潢远不像这个餐厅这么用心。
只不过这一次,用心的不止是餐厅。
舒池很难形容她此刻心里的感觉。
丁芽点上蜡烛,一边去关灯一边抱起狗,“来,唱歌。”
舒池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
“你也拍手啊,”舒池低着头,她抱着小狗,“来,祝你生日快乐~”
楼下的评弹声带着荆市自带的底蕴,丁芽的生日快乐歌完全不在调子上,甚至拖长了音调,和底下的评弹调子应和,有种奇异的相和。
包厢里只有烛光,连卡式炉都被丁芽关了。
外面的天光可以忽略不计,烛火朦胧中,丁芽抱着小狗,目光温柔地看着舒池。
舒池毫无准备。
她没怎么过过生日,她们家的小孩也这样,生日是普通的一天。
二姐小时候会花五毛钱去买巧克力,一块巧克力掰成八块,能甜一个星期。
对方分一块给舒池,然后叹气:“我们要是能吃到蛋糕就好了。”
蛋糕很贵,她们也没零花钱,五毛钱都要一毛一毛攒,有时候是去帮邻居去卖热水的铺子找的。
很珍贵的碎银,舒池是这么称呼的。
老式的奶油蛋糕在镇上最热闹的店,路过看一眼都要流口水。
小时候很想,长大了却没那么想了。
反正就是个普通的日子,普通的我,又有什么好值得庆祝呢。
况且小妹,也是在这天走的。
丁芽唱了三遍,但在她唱第二遍的时候舒池就吸了吸鼻子,她在忍。
吹蜡烛的那一瞬间,室内彻底陷入昏暗,丁芽想要开灯,却听到舒池带着哽咽的声音说:“别开灯。”
小狗被丁芽放到了地上,滴溜溜地围着桌子打转。
丁芽的手被抓住,她发现舒池的手心都是汗。
舒池吸了吸鼻子:“丁芽,别对我太好。”
她的声音像是威胁又像是撒娇:“我会特别……特别爱你的。”
第47章
丁芽没想到舒池会哭。
室内关了灯只剩下窗外的天光, 并不亮堂,丁芽只能看到舒池的轮廓。
丁芽在这样只闻雨声和评弹声的时候,在蜡烛熄灭的味道和蛋糕的香气弥漫空中的瞬间, 念了一声舒池的名字——“书迟。”
舒池嗯了一声。
丁芽看着对面人朦胧的轮亏, 话到嘴边,又犹豫了:“如果有一天……”
她想说我骗了你你会怎么样,可是此情此景, 舒池那边传来窸窣的声音, 她在擦眼泪。
舒池又吸了一口气,发现丁芽没接着说下去,问了句:“怎么了?”
丁芽又没勇气说了, 她摇了摇头:“我怕你不高兴。”
舒池摇头,说:“怎么会不高兴, 我就是……太意外了。”
她说完去开了灯。
灯亮起来的一刹那, 丁芽发现对方有些凶相的脸因为红晕染出了一层不符合她年纪的脆弱。
像是一层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纸, 丁芽不用太用力,就能戳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