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时间能倒流(9)
在搬来这栋楼前,这盖子密不透风。楼上的絮哥因为一时恼怒,把盖子掀了。
所有自以为是的、见不得光的、无可奈何的东西统统被摆到台面上来,让你好好地瞧瞧究竟值几个铜钱。
絮哥叹了口气:“我以前也喜欢足球。”
这个“也”用的十分巧妙,巧在他未点名,妙在他心知肚明。
他接着说:“我年轻时候穷,那时能有个场地就不错了,都是在水泥地上踢球,也没有什么规则,我一脚,你一脚的。”
“后来才明白,原来这玩意儿还有个比赛,还有专门从事这份职业的人哩。”絮哥的嘴角向上撇了撇,“再后来,我一场比赛都没有落下。”
“时惜,受伤不意味着消沉,退役不代表无能,找点其他事做做吧。”
“共勉。”
一个落在书信里面的话语,被絮哥以吐烟的方式,一圈一圈地缓缓道来,不像是五十岁的男子在劝借年轻小辈,似是两个兄弟互相加油打气。
阿青到时,正巧撞上絮哥从时惜的房中出来,两人差点撞了满怀。阿青身影一闪,避了过去。
刚进门,就见时惜左顾右盼地,一个大男孩居然抿了抿嘴。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翻箱倒柜地,找出一件衣服。
是一件T恤,却被压在最下面,像是什么压箱底的宝贝似的,被时惜拿在手上,都自带着神秘的光芒。
他小心翼翼穿上这件衣服,阿青才看清——这也不是一件T恤,是一件球服。
背后大大的“9”严丝缝合地贴在衣服上,昭告着所有人这名球员光辉的过往。
他走到镜前看了看,镜中的是自己又不是自己。
时惜还拉了拉衣领,眨了眨眼,像是通过镜面里的人证明自己的存在。
镜里镜外都是自己,却又不都是自己。镜子里面那人,意气风发,在球场上叱咤风云,而境外这人,蓬头垢面,在家中虚度时光。
怪好笑的。
他与他曾短暂的在时间洪流的一隅相遇,口口声声说要摘得星辰,如今两人在分岔路口走散了。
也怪可怜的。
时惜逆着时间光影寻找未知的梦想,被席卷到广袤无垠的小巷,没有繁华,没有锦缎,只有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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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兰絮
五楼住的是兰姐和絮哥,他们是一对夫妻,距今结婚已有二十多年了。
整栋楼没人晓得他们相识相知相爱的故事,但闭上眼睛想一想,约摸就是书中那些爱恨纠葛,或许还要再平淡些。
但在一次聚餐中,灯光洋洋洒洒地打在絮哥的脸上,窗外落幕的太阳仍裹挟着暗光,一搭不搭地照射进来。众人这才从喝醉的他口中了解了他们的过往。
简直就是书本的折射。
听他说,那时家里人迷信,讲究合八字,卜一卦。把他俩名字拿去一算,那算命的直摇头,大惊:“这可不得啊,兰与絮,岂不是个兰因絮果!使不得使不得。”
本是走个流程,“八字合”说的不是八字,是让板上钉钉的事情更稳固,是让缥缈虚幻的爱情有个定心丸,谁都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回答,家里人大惊。
兰姐和絮哥连告别的眼神都没来得及完整地收回,拉扯着眷恋的丝线,就被硬生生塞到两辆车中。
那时交通不便,通讯不发达,两人一南一北,加上家里人的阻挡,多个因素不断交叠,一块块的砖往面前砌,形成厚厚一堵墙。
那端人过不来,这端人瞧不见。
原本热恋期中的小情侣,本可以讨一个正规的名头,因着这薄薄的一张纸,阻隔了三个月的光阴。
说到这,小珍浅浅一笑,想打破这凝固的氛围,好似刚才低垂着头的不是她一样。
“我猜絮哥你们肯定没这么容易就妥协。”她狡黠地说。
絮哥含糊道:“那当然了!我那时啥子方法都想了,谁能想到一个几十岁的人去偷手机,结果被抓;爬窗户,刚迈出一只脚才想起来自己住五楼;飞鸽传书,飞鸽传书,哪来的鸽子啊……”
兰姐拉拉絮哥的手,歉意地说:“他醉的有些不清,我来说吧。”
接下来的故事,有些玄幻,总感觉有个高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似乎隐隐约约中也暗示着两人的缘分不该至此。
那个算命的道士主动找上了门。
兰姐被关在房中,没有听清他们在客厅交谈了什么。但手机被塞进手中,父母催促着她找絮哥的那刻,她又知晓了一切。
那日是二零零一年四月一日,是愚人节,但是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
因为是他们结束异地恋的日子,也是他们订婚的日子。
但细细一想,好像故事就应该是这样发展的,在每个圆满前铺上一层细细的挫折,让你的成功不是那么理所应当,让你的生活偶尔充斥一些抹茶般的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