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女友(30)
暗红的树汁井喷而出,犹如人类的大动脉爆裂,血涌不止。满地的树藤像被砍掉头的蛇,六神无主地弹跳蠕动。四周的树藤蜿蜒蛇行,还在做最后的抵抗。
这种荒诞又惊悚的场面,许深深只在恐怖电影里见过,巨藤爬满屋顶、巷道,腥臭的树汁蒸腾进瘴气,飘出血色的雾。
到处都充满危险和腐败的气息,唯一能带给她安心和慰藉的只有前方女人的身影——她的背影是那样的坚定、无畏,是迷雾中的火光,为她驱散恶寒,照亮昏暗。
郎胭走近劈开的树干,许深深紧跟上她。
树干里面是中空的,腔体内侧是密密麻麻的红色茎脉,和人的血管如出一辙。茎脉网罗交错,汇聚到中心,为一颗人头似的树瘤输送养分。
郎胭拦住许深深,不让她再靠近了。
树瘤如同一颗由专业雕塑家精心制作出的根雕头颅,栩栩如生,每一条纹路都和天然的肌肉条纹相差无几。
突然,这颗精美的“艺术品”动了!
它在茎脉的拉扯下缓缓仰起,睁开树皮组成的眼皮,露出两个深深的窟窿,隐约可见其中亮着幽绿的光点。
“嗷吼!!!”它张开血盆大口,猛然扑向许深深!
刺啦!火光一闪,锋利的唐刀生生插。进它的嘴里,直达咽喉,刀尖向上一挑,刺破它的颅顶,径直削掉它的头盖。
嗒。嗒。嗒。树皮包裹的头盖掉在地上滚动。
半颗树瘤流着红汁,一个眼窟窿朝上,狰狞地瞪着许深深,窟窿深处绿光森然,蕴藏着无尽的贪婪:“好香浓的精气,让我吸食你的灵魂,只吸一口也好......”
许深深吓出一身白毛汗,她屏住呼吸慢慢往后退,不小心踩到一根软塌塌的藤条,差一点绊倒,幸好郎胭及时搂住她。
咔!唐刀砍碎正在说话的树瘤,它幽暗的眼窟窿咔哒哒地转向上空,里头的绿光变亮了几分,对着郎胭说出没头没脑的话:“何必选择最虚无缥缈的道路呢?你饿了很久吧,我愿意分你——噗呃!”
郎胭手起刀落,给了树瘤最后一击。
绯红的火焰从刀下奔涌,像树藤上绽放出红花,将一切卷入热情的焚烧。
许深深跨过燃烧的树藤,走向郎胭。郎胭伫立在幻渺的火光之中,橙色和鲜红的火星在她周遭飞舞,交相辉映,她的目光坚毅深邃,浓雾的阴暗无法在她身上落下丝毫阴影。许深深凝望着她,好像一个懵懂的少女初见勇者的塑像,有着陌生的讶异,更多的是对她力量的认可和浇注信赖的期许。
许深深忽然意识到,不论是儿时打打闹闹的相处,还是分开后杳无音讯的十年,她都从来没有真正地了解过火光里的那个女人。她可以讨厌欠扁,也可以温柔细心,用她笨拙的方式表达体贴;她可以狂妄不羁,也可以沉着冷静,勇敢利落地破除困境。她说过会保护她,就一定能做到,这一点毋庸置疑。
究竟哪一个才是她真正的面孔呢?许深深向她走得越近,越想深入地探索这个神秘的“青梅青梅”。
郎胭挥动手臂,甩掉唐刀上的污渍,然后高高举起唐刀,让刀尖对准胸口的刺青,笔直地插。入身体。仿佛她的身躯就是刀鞘,刀入身鞘,无影无形。
许深深十分震惊,但比起惊讶,如何收拾眼下的残局更重要。
“结束了?”
郎胭回过身,用手背擦掉额头上的灰烬:“嗯,结束了。”
她的脸上落了一层细细的灰,连棕色的睫毛上都粘着小颗粒的灰尘,脸颊因为强烈运动泛着红晕,像饱满的红苹果,咬一口下去满嘴回甜。她斩杀怪物的时候很飒很帅;转身回头的时候笑容明朗,神似一只叼回球球冲着主人摇尾巴的大型犬,很暖很可爱。
许深深撕开一张湿巾,动作轻柔地帮她把脸上的灰尘都擦掉:“回家我给你发奖金。”
这一回郎胭安静地立在原地,没有躲开,她微微低下头,默默地注视着许深深的鼻梁和唇瓣,等许深深把她的脸擦干净后,说了一句“谢谢许总”,走到台阶上坐下休息。
许深深环顾四周,墙壁都被火熏黑了,禅房、后堂、佛堂也烧得残破不堪,她叹一口气,思考怎么善后。
火星慢慢熄灭,一堆破烂的枯藤里爬出一个黑不溜秋的人,他艰难地向许深深挥手,黢黑的脸上只有眼睛下边有两条线,是眼泪冲刷出来的。
许鸿卓被枯藤缠绕,困在怪物的残骸里,一边爬一边哭叫:“深深!快救救我!我是你的堂哥啊......求你救救我,哥哥知道错了,哥哥以后都对你好!”
“......”许深深都快把许鸿卓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