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爱情和流浪/春光长盛+番外(59)
来电是一串没保存的陌生号码,地点显示是成都。虽然没保存,但是徐影春却对这个号码很眼熟。
她将手机贴在耳侧,接起来说:“老师?”
这是郑清芬的号码,可是话筒里传出的却是个年轻的男声,是郑清芬的儿子。徐影春的心猛地一沉,像是某种心灵感应一般,太阳穴跳了起来,果然,她听到电话里的人说:“小春姐……”似乎有点犹豫地,“我母亲去世了。”
雨又重新落了下来。
这入藏最为艰难的一天从来没晴过,一直阴沉沉的。天空上的云朵聚拢,颜色不似往日洁白,而是有点脏脏的,灰蒙蒙的雾挥散不去,笼罩着大地,也笼罩在所有人的心上。
这是林白第一次从徐影春的嘴里听到郑清芬的名字,其实准确地来说,徐影春不是对林白说的,是对巴丽说的。
那个在她人生的低谷时帮助她的人,后来成了她学纹身的师父,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徐影春。
可她去世了。
明明之前见面的时候,她还冲着徐影春笑,虽然满是病容,但看起来精神头还好,哪里就到了病危晚期的程度?
郑清芬是自杀的,她其实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念头,癌症没有治愈的可能,每一天都是疾病带来的痛苦,还要成为拖累家人的包袱。她只是还有一些人放不下,在成都见了徐影春一面,又陆续见了一些故人之后,她就放心了,没什么牵挂地,放心离开了。
巴丽虽然不是直接跟郑清芬学习纹身的,但郑清芬是她师父的师父,她们只见过寥寥数面,但也忍不住默默。
重新上路,车内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像是隔着数千米遥远的距离,无声的默哀一般,就连最活泼的邵知寒也安静下来。
在这种情况下,林白当然没办法再继续之前的话题,和不和好,在生死面前显得太微不足道了。有些人已然没有机会,可她们还活着,还有时间去弥补。
徐影春握着方向盘,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雨刮器撇开落在挡风玻璃上的水珠,却又很快再被潮湿雾气覆盖,路况不好,人的心情也不好。
她觉得时间,以及世间的很多人,很多事都像抓不住的流沙,不停歇的流水,只能把握瞬间片刻,无法留得长久。
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再一次袭上她的心头。
我要用什么留住你。要怎样去对抗人世间的无常。生命终归是脆弱的,宿命和天意无可扭转,只能承受。
所以这些年,她孤身走遍四方,去看那些从前只有在书册上看到的风景,也看遍了人间百态,各种不同的人的生活和挣扎,她始终没有试图挽回什么,就像那年,她去到林白上大学的城市,知道她就在那所大学,却近乡情怯一般止步于校门外,连走进去都做不到。
可是郑清芬去世得太突然了,她始料未及,丝毫没做任何心理准备。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就像是在黑暗里行走,突然被迎面重重打了一拳,猝不及防,最先占据大脑的是迷茫,后来疼痛才后知后觉地出现。
雨雾茫茫,林白在晦暗的光线里看着徐影春的侧脸,平静到了极点,什么也看不出来,可越是没有情绪,越觉得伤心像被大雨打湿的衣服,重重地披在人的身上。
她们穿过怒江大桥和老虎嘴,侧壁陡峭,天然限高,越野车不免出现了几道剐蹭的划痕,终于在傍晚到达八宿县城。
可是祸不单行,道路坎坷,越野车的车胎被路上尖锐的碎石子扎破了,还好那时她们已经接近了八宿县。徐影春让她们先去住处旅店,自己去找修车的地方。
这已经要入夜了,又是雨天难行,林白不放心,忙说:“我跟你一起去。”
徐影春这次没再拒绝,与其说是她不想拒绝,更像是疲惫到了极点,没什么力气去纠结这个了,她微微扯了下唇角:“随便你。”
邵知寒和巴丽去找了旅店住下,林白在手机上收到她们发的定位消息,还说等她们回来一起吃晚饭,林白回了句别等,你们先吃。
那碎石子扎出的口子不大,时间也不久,车胎里的气还没跑太多,轮毂也还没变形,林白和徐影春小心翼翼地、慢慢地开,绕了些路,寻找修车行。
补胎的时候,徐影春倚在车边,垂着眼,跟修车师傅交代两句情况,便不说话了。林白也识趣,没说话,只是在她的手摸进兜里的时候抢先一步,没收了兜里的东西。
指尖和冰冷的、还带着潮气和水珠的皮质手套相触片刻,林白抽走了手套里的东西,她说:“别抽烟。”
之前林白没收了一支电子烟,没还给她,但徐影春却不止一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