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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爱情和流浪/春光长盛+番外(32)

作者:乌亭雪 阅读记录

女孩穿着新绿的布裙,自行车筐里装着一打借来的书籍,踏着风归来。转弯处就是她家,自行车停在后门,再把那些书搬进去,动作最好无声无息,不要让在聚在一楼打牌的她父亲的狐朋狗友们发现。

林白是在十岁的某个周末与七岁的徐影春相遇的。

徐家和林家的房子是紧紧挨着的,房屋又靠得近,在二楼一打开窗就能直接对话。

女孩坐在房子门口的台阶上,抱着膝盖,一脸冷漠,漆黑的眼眸里没有一点情绪,而额头上的血却在不断往下滴,浓重而鲜红,沾湿头发,她的侧脸还沾了土,看上去脏兮兮的。

林白是知道隔壁住着什么邻居的,徐家向来不和睦。虽然在姑河,她几乎没见过几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但像徐家天天都这么鸡飞狗跳的,也很稀罕。

林白向来不爱打听别人的八卦,只是每天听着他们吵架,也能知道个大概。归根到底,都是这里的房子挨得太紧,隔音太差。

徐家夫妻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一个是酒鬼,喝醉了就打女人,另外一个出轨,也不是吃素的,曾经把那个男人的脑袋打破过。

林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多年还能凑合过下去,但她也不想知道。

……只是没想到他们还打小孩。

女孩的表情一动不动,林白经过时也没有抬一下眼睛,像是个毫无生气的人偶娃娃,林白犹豫了一下,可最终还是没能这样冷漠地坐视不理。

她把自行车停在门口,倒退几步走回来,问:“你要来我家吗?”

——如果不想回家又无处可去的话。

女孩静静地抬起眼睛,漆黑的眼珠缓缓移动,盯住林白,血从她的侧脸上流下,沾到了湿漉漉的睫毛上,顺着长睫末梢滴落,嘴唇仍然抿着,很防备的样子,没有接林白的话。

林白从口袋里拿出干净的纸巾捂在她的额头伤口处,说:“疼吗?你的伤口需要处理。”

她伸手拉女孩抱着膝盖的细白的手腕,拉着她进了自己家。女孩虽然沉默,但是却没挣扎,顺从地被她拉了过去。

林白的父亲是个赌徒,林家的一楼乌烟瘴气,每个房间里都有好几桌麻将,呛人的烟草味从没关紧的门后飘出来。

林白拉着徐影春轻手轻脚地上了二楼,带她进了自己的那间房间,关上门,把女孩按在自己的床边让她坐下,从床底抽出一个药箱。

她用湿毛巾擦干净了那些血,又给女孩上药,动作很轻很温柔:“如果疼了就跟我说。”

她一边轻轻吹着,一边给她涂抹药水,像是小时候记忆里母亲唯一一次给自己涂药时做的一样。

女孩始终沉默。

林白有点困惑地皱起眉:“你不会是哑巴吧?”

可是没听说徐家生了个哑巴啊。在这种小地方,一条街上的邻居,谁家晚饭吃了什么都彼此清楚,这种轶闻能瞒得住么?

“我给你处理伤口,你至少应该谢谢我吧。”

女孩额角贴着纱布,终于吭声:“……不是。”

林白合上药箱,故意逗她:“原来不是个小哑巴啊。”

“以后如果你爸妈又吵架的话,你可以到我家来。”林白的手轻轻落在她的发顶,“我家随时欢迎。”

“谢谢。”女孩终于抬头说,虽然姿态仍然抗拒冷淡,但神情已能听出明显的软化松动,口吻也认真。

果然,不管装得多老成,到底还是个小女孩啊。

这里的隔音真的太差了,徐家夫妇的咒骂声遥远地传来,依稀可辨,女孩的表情麻木,但是睫毛却不由自主地在微颤,暴露了她内心的惶恐不安。

林白落在她发顶的手滑下来,遮住她的双耳,试图以单薄手掌为她遮蔽那些难听的、刺心的声音,哪怕只是片刻,也用自己仅有的渺小力量撑开一片安宁的天地。

林白总以为自己迟早是要离开的,待人有礼却疏离,但是总有一些人一些事,你碰见了,还是觉得无法置身事外,袖手旁观。

她看见那个小女孩满脸是血,抱着膝盖坐在门口的台阶上,还是没法不管。

如果林白对姑河有任何的牵念,那也只有当初那个被她领回家的、倔强又无助的小女孩。

她知道她叫徐影春,知道她们两个的生日竟然凑巧地是同一天,她让她叫自己姐姐,不加任何其他的称呼,好像她是自己的亲妹妹,她带着她去市中心的图书馆,午后炽热漫长,她们挤在林白的单人床上看借来的书,一起想象姑河外的世界,倦了就挨在一只枕头上睡去,虽然彼时贫穷窘迫,但大抵也可算岁月静好。

原生家庭如此,林白以为徐影春像自己一样,对这个家、这座城厌恶至极,可是没想到的是,一心想要逃离的仿佛只有她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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