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当复来归(GL)(292)
…多少天之后,女人已经搬家离开,始终无法处理好的只有杜可一的心。那里伤疤叠着伤疤,每道伤疤都像一张照片,记录的全是与杜可一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每当回想起他们,杜可一总要萧弦紧紧抱住她,让她温柔地吻自己,这样才不至于叫自己对世界产生更为深刻地绝望。
“我会带你去看星星呀,宝贝。”
“所以我们忘掉人间的不愉快,去仰望遥远的希望吧。”萧弦边吻杜可一,边对她朦胧的泪眼说到。
偏见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样呢?”
“别想了,亲爱的,别想了……”
萧弦明白,杜可一哭不单是因为那一件事。二十一岁就入职,杜可一也算个经验丰富的老警察了,这点事情还不足以引动她的悲观。
真正压住杜可一,让她无法再承受的是,过往无数件堆积起来却没有下文的事。她亲眼见到过就无异于亲身经历过。因生计所迫去卖/身的少女…无人赡养的老人…乞讨了三十年的残疾人…被跑车碾压的外卖员…这些悲剧的数量多到本应该使人麻木,但它们又连绵不绝地制造着下一场悲剧,使有责任之人不得不去关注。
人们像是很好奇地注视到它们早已庞大臃肿的病体,放下望远镜,然后惊愕地发现自己竟然正站在它们旁边,随时都有被吞没的风险。人们从而惊惧着,逃窜着,但杜可一不能逃,她有责任让其他人先逃一步,她是即将被吞没的人之一。
“……”
听着杜可一逐渐平缓的呼吸,萧弦还没睡着,她想多抱抱她,拍拍她的背。萧弦平时总入睡得比杜可一晚一点,醒得也早些,如此一算,她的四十年似乎比杜可一的要长。
杜可一有一点最好,就是累了她就能睡香。萧弦却不能,她疲惫的时候头脑往往也很清醒,这是超于常人的生活经历给她造成的结果。
她在想,同样是从事法律相关的职业,她与杜可一的工作情感并非完全一致。没人委托,没有足够的佣金,萧弦什么事情都可以甩手不管,维护正义不完全是她开展工作的指标,最忌感情用事。她的工作不是公益性质的,因此她也很少在委托结束后,也就是胜诉之后,能够再去关注任何委托人的事情。
一层金钱关系实在把人隔阂了啊,物的世界在不断扩大,人的世界就要相应缩小…要怪也可以怪到萧弦不够热心这一头,她继续又发散出去,自己要么去当一段时间的公益律师?要么直接兼职公益律师呢?…还是不了…自己出去支教让杜可一独自苦了那么久,自己再随便地断掉收入的话,她怎么又好意思说她对得起这个家?
是的,萧弦纵然想忘,也忘不了杜可一在自己回国前下了多大决心才从刑警转到治安警来,瞒着自己。异国十年期间,萧弦早说了一万个不同意,但杜可一拿定主意的事情,她就要一路闯到底,谁拦都不好使。所幸失去一个梦想,杜可一还有好几个,她又开始新的追梦实践了。
她坚持梦想或是放弃梦想都表现得那么执拗,决绝,然而萧弦知道她的放弃全都是为了她萧弦,因为杜可一想给她一个家。
——那样一个能陪伴她的,能让她心安的,不再只留给她思念的泡影却不准许她落脚歇息的地方。
看来大家多少会为家庭作出妥协啊…不止是那位不幸的吴女士(为了女儿),全世界需要相互依存的人们,都逃不过相同的经历。这是某种难以否认的普遍性,除非你完全为了自己而活,只肯牺牲他人,不付出自己分毫。所以萧弦也不知道,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有那么心疼自己,又值得自己为她付出爱情的人?
“幸好…幸好走到最后的还是我们…”
时间过得太快,离举行婚礼都已经过去一年了。平时杜可一都不怎么戴婚戒去上班,她对外一直都是个强人形象,“未婚”更放在她名片的前两项。就连体检时她都没办法直接去做妇科内检,因为未婚女性如不特别提出,默认没有x生活。
渐渐的,未婚的标签从一种质疑变成另一种谣言,加上与萧弦亲密地出入,谣言无需止于智者,杜副队长是同性恋的谣言就是真相。同事们不约而同地围着这个点打转,时不时随口谈论起来他们自己的家庭生活,又故意让杜可一听出来似地闭嘴。
七环八环的,就不把靶心打准,他们不是坏但一定对杜可一有偏见。偏见有时候会成为一种趣味,就在你已经找到同类并成团依附之后,可以用它消解生活的死板。而且,偏见平等地存在于每个人的心中,或多或少,各式各样,比你的牙齿还坚硬,比你的头发更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