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尖微抖,却怕自己失控,握疼了周子渝的手。
随后,她听见周子渝说:“娴姐姐,我不想死。”
泪水倏地涌出眼眶,秦娴压抑了几个月的情绪突然崩溃。
她撇开脸,不敢看周子渝的眼睛,更不敢让周子渝觉察自己眼底的绝望。
周父周母在病房外相拥而泣,无能为力的绝望像不断上涨的潮水,淌过咽喉,将她整个人吞没。
力能磁场实验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进入实验室之前,她要走了秦娴的胸针,说这样就能有无穷无尽的勇气。
如果她没能挺过实验,秦娴或许仍然痛苦,却不会如此憎恨。
可偏偏,阴差阳错,周子渝本该有一线生机,却因为实验室研究人员的失误,令周子渝白白送了性命。
周子渝死了,一件完好的遗物都没有留下,尸体经过力能磁场的改造,连碎裂的骨骼都带有辐射,被实验室人员悄悄处理了。
这个结果,秦娴不能接受。
穆建贤作为实验负责人的失职,成了秦娴心里永远无法拔除的尖刺。
事故之后不久,周子渝的母亲郁郁而终,周父搬离这座城市,从此音信杳无。
秦娴原本就孤身一人来到这座城市,如今又恢复了一个人,可她心里却种下了一抹执念,忘不了,迈不过,最终促使她走向复仇的道路。
初见俞理,她内心感到没由来的亲近,就像当初周子渝第一眼看着她觉得她像极了自己已过世的姐姐,她也觉得俞理很像周子渝。
其实她们的面貌并不相似,只是身上都有一股文弱的气质。
起先她只将俞理当成一个和自己有缘的学生,如果周子渝没有死,应该和俞理一样大。
她喜欢和俞理相处,俞理在她身边埋头做实验的时候,她能从俞理身上找到两分周子渝的影子。
只是俞理太安静了,一点都没有这个年龄阶段年轻人该有的活泼。
如果她们的关系只是如此,她对俞理的了解仅限于学生之于老师,或许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命运使然,她得知俞理的母亲,叫祁絮雯。
渐渐的,被抹去的真相开始浮出水面,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俞理就是当初唯一一个通过实验治愈异源体异化综合征的女孩儿。
初识的惊喜与相处时的温暖被更为复杂的情绪冲淡,惋惜,痛心,与痛苦交杂,她陷入道德约束与仇恨的拉扯,无助与软弱在每一个孤单的夜晚都被无限放大。
她也想过是否放弃复仇,可每次见到俞理,她都不可遏制地设想,如果不是穆建贤的过失,周子渝也有可能活下来。
越是这样想,就越意难平,越无法遏制内心汹涌如潮的仇恨。
她想报复当初实验相关的所有人,却又矛盾私心地不希望俞理被卷入她的计划。
她制造了一场事故,阻止俞理参加异能大赛,想用这样的方式让祁絮雯和俞先鸣痛苦,可在爆炸发生之后,她后悔了,并在第一时间冲入事故现场,将俞理带了出来。
仅因她一念之仁,事态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就连异能大赛都被勒令终止,她的复仇计划功亏一篑。
她恨不了俞理,所以将不甘与怒火全部转移到军方和教会。
他们迟早会查到她,她也早做好了玉石俱焚的觉悟。
她迈不过心里那道坎,选择复仇的那一刻,她便放弃了敞亮的未来,拥抱黑暗,不断沉湎坠落。
这一生,注定荒唐,得不到救赎。
爆炸发生,眼前发生的一切成了荧幕上的慢镜头,一幕幕,一帧帧,在她眼前闪烁。
谁死了,又有谁还活着?
意识陷入混沌之前,她似乎听见了女孩儿呜呜咽咽的哭声。
执念寸寸瓦解,泪水还未淌出眼眶便被灼热的气浪蒸干,连同她脆弱的生命在瞬息之间消融。
硝烟还在蒸腾,爆破面积之大,涵盖一整条街道,沿街的高楼玻璃窗全部碎裂,遍地散落金属泥墙的碎块。
爆炸中心地面向下凹陷,距离最近的咖啡店玻璃门整个震碎,店内桌椅翻倒,警员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每个人身下都是一滩血。
周子娴被爆破的余波掀起,连着她身旁的桌椅一同被推到墙角,只有一只扭曲形变的手从废墟中伸出来,伤痕累累的手臂肤色泛青。
事故现场很快被军方警备队封锁,警戒线拉到百米开外,穆建贤重伤昏迷,人还未送到医院,天上便下起雨来。
大雨冲刷地面,淋湿每个赶赴现场的人。
这起特大型爆炸案,死亡人数高达二十一人,其中超过一半是警员。
军方公布的遇难者名单上,赫然便有三个字:俞先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