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沉,她想着想着,终是沉沉睡去。
许是太过想念阿姐,她再一次梦回三年前那个中秋——
“阿姐!跟我来!”她神秘兮兮地牵着姐姐的手溜入了扬威镖局存放镖物的地方,父亲收藏重要物事的暗格她早就知道在哪里,她只是好奇,父亲收下的镖物究竟是什么。
沈涟比她虚长两岁,生得温婉可亲,今晚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裙衫,发髻上簪了一支碎花流苏,虽说只薄薄地抹了一层胭脂,可谁人见了都会觉得姐姐就是天生的美人胚子。尤其是姐姐笑起来的时候,双颊上的小梨涡旋得深深的,莫说是旁人,就连沈漪也要沉醉在姐姐温柔似水的笑意里。
沈漪虽说也生得好看,可稚气未脱,眉眼也没有彻底长开。她最羡慕的就是姐姐传了阿娘的一双小梨涡,不像她,只单传了一只梨涡。
沈涟向来懂事,瞧见沈漪进了这儿,便知她想胡闹,连忙劝道:“镖局有镖局的规矩,漪漪不要胡来,坏了爹爹的声名。”
“就瞧一眼。”沈漪央着姐姐,她撒起娇来,莫说是姐姐,就连爹娘也捱不住,“好不好,就一眼。”
沈涟拗不过妹妹,“就一眼,看完就走。”
“嗯!”沈漪重重点头,很快便打开了暗格,将里面的木盒子拿了出来。先前因为打开过的缘故,木盒子只是虚掩着,沈不平也不知该如何才能重新扣上。
沈漪把木盒子掀开,好奇地将里面的猩红色帕子拿了出来,“咦?还真是一条女子用的帕子。”
沈涟满眼狐疑,“怎么了?”
沈漪得意笑道:“爹爹昨日说,这是送阿娘的礼物!”说完,仔细瞧了瞧这帕子的绣样,上面密密麻麻地绣了许多小字,细如蚂蚁,不仔细瞧也瞧不清楚到底写了什么。
沈涟仔细辨认了第一句,喃声念道:“阴蚀心法,寒气……”只念了六个字,沈涟便能断定,这绝对不是爹爹送给阿娘的礼物。
阿娘日日担心爹爹在外走镖,怎会稀罕什么武功心法。
“快放回去!”沈涟隐隐觉得不安,刚欲把帕子递还沈漪,便听见门外响起了一声闷哼。似是有人摔倒在地,发出了一阵窸窣声响。
“谁!”沈漪壮着胆子一声厉喝。
只见一条黑影出现在了门纱之上,很快地一柄染血的刀锋穿出门纱,那个提着刀的黑衣人劈开了房门,对着她们露出了森森的杀意,“交出来。”
“快跑!”沈涟牵住沈漪转身便跑,顺势踢开了房中的暗格,飞快地窜入了房中的密道。
黑衣人追了上来,堪堪被落下的石门封住了前路。
“漪漪,一会儿你继续往前跑,我走那边的密道,去告知爹爹,家里来贼了。”沈涟一边跑,一边指使沈漪方向,“出了密道,你便往北郊跑,那一带树林密容易藏匿,听清楚了么?”
“阿姐,我害怕。”沈漪毕竟比她年岁小,岂会不怕?
沈漪紧了紧沈涟的手,温声道:“别怕,阿姐一定会找到你的!”
“啊!”
“你们是什么人?!”
“呃!”
“杀人啦!”
两人在密道的分叉口骤然止步,从密道另一端传来的厮杀声清晰可闻,浓烈的血腥味很快沿着密道涌了过来。
“三猛——!”当二叔声嘶力竭的惨声响起,两人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即便她们年岁再小,也明白那边是去不得了。
“阿娘跟爹爹……”沈漪颤抖地开了口,一动不动地望着姐姐。
沈涟眼眶已红,不敢多做迟疑,牵着沈漪便往密道的出口跑去,“别回头,漪漪,我们要活下来,一定要活下来!”
那时沈漪以为只要跑出密道,便能迎来杀戮的终至,当她跟着姐姐从密道出跑出来,方才明白,那晚的杀戮才刚刚开始。
“还想跑哪儿去?”
提着屠刀的黑衣杀手如影随形,像是地狱中爬出的鬼魅,一定要把她们的命索去才能善罢甘休。
“跑!快跑啊!”
沈涟牵紧妹妹的手,不敢往后多看一眼。
可惜,那时的她们太过弱小,如何跑得过那些杀手?
这对姐妹被追逐的黑衣人双掌拍翻在地,沈漪那时绝望极了,她知道自己活不得了,便希望阿姐可以活下来。
可是,沈涟怎会让妹妹走在她的前头?于是她佯作要撕咬帕子,吸引着黑衣人追她而去,若是今晚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沈涟希望这个活下来的人是漪漪。
从她在妹妹额上印上一吻时,她便与爹娘一样,把漪漪当成了心头宝。只要她还有一口气,便不会让漪漪有事。
“阿姐——!”
梦境之中,阿姐与那些黑衣杀手一瞬消失在了巷子尽头,沈漪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冷汗已经打湿了她半个背脊,她大口呼吸着,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