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眼见不为实,可感情是实实在在的。谢公子的解释皆是合理,即便不合情,多少也是顾及他的身份。堂堂皇子确实不值得为个江湖妖女同流合污,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在适合的时机割袍断义、划清界限,是再好不过的结果。
她能怨他什么?不能。
她与谢公子严格算起来,至今只是萍水相逢的普通朋友,少了夜离雀那层情分,她根本不够资格要求他为她做什么。
这些人一个一个地变了、走了,这样陌生的江湖原本留下也没什么意思。只是,还有仇人逍遥法外,那个祸首东方离还好好活在这个世上,凭什么呢?倘若不是她,夜离雀兴许不会做那样偏激的举措,也许她与夜离雀也不会走至这样的结局。
沈漪忽然苦笑了起来,哑声道:“这些日子叨扰谢公子了,我既然已醒,便该与掌门公子同回师门。”
“此事不急。”谢公子见她情绪缓下,语气也和蔼了许多,“沈姑娘一战成名,江湖如今无人不知沈姑娘击杀夜罗刹的侠义之举,既然伤势未愈,就该在我这里好好养着,免得旁人说我这个皇子不知礼数,怠慢了女侠。”
沈漪嘴角兀自噙着苦涩的笑意,冷声道:“我竟不知殿下竟是如此沽名钓誉之人。”
“人活于世,总要图点什么。”谢公子倒也不恼,“沈姑娘就没有什么想图的么?”
“有。”沈漪这次答得干脆。
谢公子含笑望她。
沈漪与他静静地对视片刻,忽然想通了一事。虽说沧溟教在北疆蛰伏百年,可这百年积蓄的势力其实不容小觑,她一个人肯定是杀不了东方离的。照她对四大世家那些人的了解,自始至终他们都防备着她,怎会全心帮她对抗沧溟教?现下她缺的是帮手,不可再因着性子无端树敌。
谢公子看她眼底若明若暗地涌动着杀意,多少猜到一些她的想法。这也是他想引导她的方向。人有执念,必有生念。为爱也好,为恨也罢,只要心中有未了之事,就一定能好好活着。
“府衙还有些公务要处置,沈姑娘好生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谢公子没有继续问下去,有些话点到即止,过犹不及。
沈漪也没有留他,应着他的话茬目送他离开了房间。
四周安静下来,沈漪盘膝坐定,原想催动炎息好好调息一回,哪知刚刚开始便觉丹田处烧得发痛,只得暂时停下。
“咳咳。”她捂住心口,忍不住咳了两声。
这些日子以来,所有变故看似合理,却透着一抹不合情的诡异。明明事实就这么清清楚楚地摆在眼前,可沈漪就是觉得每件事上都蒙着一层纱,让人看不清事情本来的底色。
那妖女曾经说过,她喜欢她,可既然喜欢,为何会如此伤她,又求死得这般决绝?
谢公子向来淡泊名利,明明在朝中可以当一代贤王,偏来江湖上找什么江湖大义声名,这又是为何?
沈漪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一切越是合理,她就越是觉得不对。忽地,她觉得指尖压到了什么硬物,她微微扯开衣襟,终是瞧见了挂在她心口上的醒神玉。
她记得这块醒神玉她是挂在腰间的,若不是这次杀上魍魉城时戴了它,她也不能在迷香之中逞能与无常伍殊死一战。虽说她是昏迷了好几日,可那些丫鬟也不至于把醒神玉专门挂在她的心口。
除非……
沈漪倏地捏紧了醒神玉,这是在提醒她江湖险恶,必须好好贴身戴着醒神玉防备暗算,还是……那妖女想告诉她,不准忘了她。
疯子,更是骗子!
她虽拿不到实证证明夜离雀还活着,可她隐约觉得那妖女一定还活着。想到那日她捅入她心口的那一针,想到夜离雀那迫不及待自戮的模样,沈漪只觉后槽牙痒了痒,情不自禁地狠狠咬紧。
抵达休养的庄子之后,夜离雀便开始后悔了。
她似乎多手多脚了一回,不该把醒神玉亲手给她戴上。可若不戴上,这些她不在沈漪身边的日子,她又是一百二十分的放不下。
“我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夜离雀接过徐阳端来的汤药,不禁抬眼望着他说道。
徐阳绷着个脸,不悦地道:“好好静养!”
夜离雀蹙眉,无奈一叹,事已至此,世上并无后悔药可吃,她只希望漪漪还能是当初那个没开窍的漪漪,小谢可以帮她把这事搪塞过去。
她低下头去,吹了几口汤药,忍着苦涩饮了一口,不由得倒嘶了一口气,“好苦啊!”
“都喝了,一滴也不准剩!”
“徐老,你就不能下药轻一些么?”
“我是大夫,我说的算。”
“徐老……”